第49章 王城7

这里不远处有一处温泉,工匠特意引了温泉水到浴池去,浴房算是这简朴清雅的书院里唯一奢侈的地方了。

苏楣很喜欢大的浴池,泡了好一会儿才爬上来,在中衣外披了件白色的浴衣,湿漉漉的发散在背后,穿着木屐“哒哒”地在廊下走着。

走廊两旁的石灯笼只零零落落地点了几个,微弱的光忽明忽暗的。

青岩先生不喜铺张浪费,崇尚简朴自然,下人侍从也一脉相承,所以就连府中装饰都无过多浮华之气。

她走了几步,便发现沈离站在廊下抱着一件什么东西等她。

他半靠在廊柱上,抬头静静望着不远处一横斜出来的海棠花枝,花枝沐浴在月色下,朦朦胧胧的,

沈离看得太多入神,连她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苏楣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出声唤他:“阿离。”

她不太好意思,“你一直在外面等着我啊。”说罢伸出手摸了摸他宽大的衣袖,只觉得入手顺滑冰凉,显然是已经在外面待了许久了。

“离就待了一会儿。”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沈离就弯了眉眼,转过身时笑意还久久不散,“小姐沐浴完了啊。”他低头看着她,随后抬手给她披上自己抱在怀中的黑色云纹滚边大氅。

“夜里凉,快些回屋吧。”

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苏楣整个儿都被罩在里面,捂的严严实实的。

两个人并肩而行,沈离提着一盏灯笼,光线温暖,灯笼外面绘了泼墨山水,精致又好看。

沿着长廊慢慢走着,回屋子里去。

屋子里沈离已经燃过助眠的香,只一点点冷幽的味道,他知道苏楣不怎么喜欢味道太重的,便只点了一会儿。

其实主要是为了驱走小飞虫的,现在味道大概也散得差不多了。

她其实是怕虫子的,虽然不到很夸张的地步,但是每次都是躲着远远的走。

沈离一边想着这些琐琐碎碎的事情,一边提着灯笼不紧不慢地走在苏楣左侧,心里暗暗的欢喜与雀跃便压不住。

他性子素来沉稳又内敛,一向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但是在苏楣身边却是例外。

只要是在她身边,不管是做什么,都能让他心生欢喜。

苏楣难得地觉得有些安心,自从她离开青衣城,一直都是焦躁不安的,还是第一次如此惬意悠闲。

她转头瞥了一眼沈离,一只手悄悄扯了他的衣袖,待沈离低头看她的时候才软了声音道,“阿离你会不会觉得我烦?”

反正苏楣觉得自个儿是挺矫情的,事儿又多,苏恒那厮都不耐烦理她。

沈离一直这么好脾气地对她,予取予求的,饶是她是个厚脸皮的,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小姐若是有朝一日安静下来,对着离客客气气,有礼有数的,离才要担心呢。”

他愿意看她一直朝气蓬勃,便是闹他扰他甚至恼他也是好的。

沈离无法想象有一天她会对他讲究起礼数与规矩来,看他的眼里带上陌生与防备,那种事情想想便让他发疯。

他希望她在他面前永远这么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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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完苏楣还是懒洋洋的,换了睡裙趴在床上,看着三折屏风后的沈离整理东西。

也不知道他在收拾什么,她都洗完澡从浴池出来了还没收拾完。

还不到她睡觉的时候,苏楣抱着被子从床的一边滚到另一边,突然想起什么,“阿离,今天那个姑娘是喜欢你的吧?”

苏楣后知后觉地开了窍,想起那姑娘哭得惨兮兮的样子,抽抽搭搭的,还有点儿萌,“她是不是误会我们了?”

她、她好像不小心掐了沈离一朵桃花?

屏风后沈离的影子僵了一僵,停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动起来,“许是小姐想岔了,我跟珺瑶姑娘也没有见过几面。”

他垂下眼帘,直接忽略掉他口中没见过几面的珺瑶姑娘曾经给他送过好几次手帕。

”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劲,她肯定喜欢你的啊。”,苏楣咬了咬被角,纠纠结结的,“要不然我明天找她说一下?”

“被误会了总是不太好。”苏楣想起之前看过的书里纠纠缠缠的男女主,就是因为一个误会没说开活生生闹别扭闹了十几年啊!!

沈离抿了抿唇,直起身来,慢慢踱步到烛台前,弯下腰吹熄了蜡烛。

他动作漫不经心的,带着股子优雅。

暖黄粘人的光线一下子便没了,皎洁的月光从格子窗倾撒进来,落下整整齐齐一排细细的影子。

“阿离,怎地现在就吹了灯?”苏楣细细地蹙了眉,“我现在还不想睡觉。”

沈离却不答她,只淡淡问她:“小姐觉得是误会么?”说话间,他已经绕过了屏风,来到了床前,抬手撩起纱帘。

月光也透了过去,映照出床上少女的容颜。

沈离弯了弯唇,俯身向她,语气颇为疑惑不解:“可是认真讲起来,那珺瑶姑娘并没有误会错啊。”

接下来他的话语里半含了天真却隐隐带着恶劣:“小姐不是让离上榻好多次了吗?”

他掩在夜的阴影里,逆着月光,苏楣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没听出他的语气有什么不对来,“那不算的,我们是姐弟,怎么能这样说?”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再这样下去到底惹人非议。”

“是我考虑不周到,你今晚上回自己房间睡吧。”,苏楣其实有些舍不得,她之前在青衣城的时候,只要夜里稍微一凉,她就受不了,全靠汤婆子熬过去。但是之前那几次拿沈离当人肉抱枕确实不是一般的舒服,比什么都好用。

现在又要沦落回用汤婆子的地步了。

苏楣虽然不太情愿,但是沈离都这么说了,也不能掩耳盗铃一样拿人家当移动炉子了。

沈离听闻她这话,只觉得浑身发冷,“小姐不要离了?”

“只是觉得再在一起睡不太妥当。”,虽然都睡了这么多次了,现在再这么说有些婊,苏楣仔细想想,竟然都有点儿唾弃自己。

她真不是个东西,用完人家就丢,睡完就跑,生怕负责,人渣本渣。

但是唾弃归唾弃,苏楣渣起来还是毫不手软的。

她看着那少年在床前一动不动地站着,半晌才艰涩地开口:“可是小姐怕冷,晚上谁给小姐暖手脚呢?”

苏楣眨眨眼,斟酌了一下语句:“反正我就在这里待两三天,等到回去再找个暖床的便是。”

她这话说的轻巧随意,仿佛换一个人暖床是换床被子一样。

说到暖床,苏楣突然想起来乌黎,话就没过脑子,直接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乌黎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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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竟然半弯了唇:“乌黎是小姐那天从花楼带回来的奴隶?”

他语气轻缓,像是说着情话,只是话里暗藏着森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