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2/2页)

“她认为是自己的错,”奥芙格伦轻声说,“连着两胎。她觉得都是因为她的过失。听说是跟一个医生怀上的,根本不是大主教的孩子。”

我不能说我对此一清二楚,否则奥芙格伦会奇怪我怎么知道。因为就她所知,她是惟一可以为我提供这类消息的人,这方面她知道的事情多得惊人。有关珍妮的事她是怎么发现的?是从马大那里?还是从珍妮的采购女伴那里?或是趁夫人们一边喝茶饮酒,一边编织毛线、说三道四的当儿,从门缝偷听得知。假如我照夫人说的办了,她会这样谈论我吗?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真是一点也不在乎,随便什么玩意,只要有两条腿,那个你知我知的东西管用就行。这个事情上,她们开放得很,跟我们的观念完全不同。别的夫人们在椅子里朝前探着身子,天哪,惊呼声中充满恐慌和猎奇的渴望。她怎么会这样?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就像她们肯定对珍妮做过的那样。“太可怕了。”我说。虽然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独自承担那个孩子的先天缺陷,是珍妮一贯的作法。但人们怎么都不会愿意承认自己的生命毫无意义。也就是说,一无用处。缺乏情节。

一天清晨大家在穿衣时,我注意到只有珍妮还是一身白色棉布睡袍,一动不动地呆坐在床沿。

我往体操馆的双重门望去,看平日守在那里的嬷嬷是否留意到。可嬷嬷不在那里。那时她们对我们已放心了许多,有时会把我们独自留在教室或饭厅里,一次几分钟。或许她是借机躲开抽烟或喝咖啡去了。

你看,我对隔壁床的阿尔玛说。

阿尔玛看了珍妮一眼。然后我们俩一起走到她身边。穿上衣服,珍妮,阿尔玛对珍妮的白色后背说。我们不想因为你而增加祈祷的次数。可珍妮还是一动不动。

这时莫伊拉也过来了。那是在她第二次出逃并获得成功之前。第一次出逃被她们上过刑的脚还跛着。她绕到床铺那头,好看清珍妮的脸。

你们过来,她对我和阿尔玛说。其他人也开始往这里凑,顿时便聚集了一小堆人。你们别过来,莫伊拉对她们说。别把事情弄大了,要是嬷嬷进来怎么办?

我望着珍妮。她睁着眼睛,却根本无视我的存在。双眼睁得又圆又大,牙齿露在外面,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她就这么笑着,透过牙缝,小声地自言自语。我只好又朝前靠了靠。

你好,她说,但不是对我。我名叫珍妮。今天早晨由我来服务。先来点咖啡好吗?

上帝,莫伊拉在我身旁惊呼。

别乱诅咒,阿尔玛说。

莫伊拉抓住珍妮的肩膀使劲晃动。醒醒,珍妮,她大声说。别用那个字眼。

珍妮笑了。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她说。

莫伊拉朝她脸上来回扇了几个耳光。醒醒,回到这儿,她喊。回到这里来!你不能呆在那里,你不再属于那里了。一切都已一去不返。

珍妮的笑容颤抖起来。她把手放到腮帮上。你为什么打我?她说。嫌不好喝吗?我可以再端一杯来。你不用打我的。

你不知道她们会怎么对你吗?莫伊拉说。她声音低沉却不由分说。我名叫莫伊拉,这里是红色感化中心。你看看我。

珍妮的目光开始集中到眼前。莫伊拉?她说。我不认识什么莫伊拉。

她们不会送你去医院的,所以你想都别想,莫伊拉说。她们才不会劳心费神为你治病。甚至连送你去隔离营都嫌麻烦。你再这样颠三倒四,痴迷呆傻,她们会把你弄到化学实验室一枪嘣了完事。然后把你像对坏女人一样和垃圾一起烧了。忘了吧。

我想回家,珍妮说。她开始哭起来。

耶稣上帝,莫伊拉说。够了。嬷嬷马上就会进来,我敢肯定。快闭上嘴巴,穿上该死的衣服。

珍妮还在抽抽搭搭,但终于站起身来开始穿衣。

同样的事后来又发生了一次,我不在场,莫伊拉对我说,你到时只管狠狠打她几巴掌。不能眼睁睁地看她精神错乱。那个毛病是会传染人的。

当时,她一定已经在计划如何成功出逃。


  1. [70]荷兰挤奶女工以恭顺、持家、爱清洁著称。​
  2. [71]毛茛属植物在英文里为buttercup,其字面意义为“黄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