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第4/5页)

“喔,拜托,妳一定记得。我们在一条巷子地上的杂志里找到的啊,就在一个小水坑旁边,当时妳看那张广告看得出神了,不要假装不记得喔!”

“我应该记得吧!”此刻鲁思的声音弱得几乎像耳语一样。一辆卡车过去,我们的车子跟着晃了几下,一时看不清广告广告牌。鲁思低下头,好像希望那辆卡车可以永远带走那张图片,后来我们又能清楚看见海报的时候,鲁思没再抬头多看一眼。

“真是好玩,”我说,“想想以前的我们,记得妳是怎么想的吗?妳总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在那种办公室工作。”

“对啊,那天我们就是因为这样才去了那里,”汤米说,像是才刚记起来似的。“那次我们去诺弗克,我们去找妳的本尊,在办公室工作的那个人。”

“有时候妳会不会想,”我对着鲁思说,“不会觉得妳应该多去调查一点儿吗?妳有可能开创先例,成为我们当中第一个从事那种工作的人。妳其实有这个可能。有时候,妳难道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去尝试,那会是什么模样吗?”

“我哪有机会去尝试?”鲁思的声音微弱地几乎听不见,“那只是我曾经有过的梦想,如此而已。”

“至少妳应该多去了解一些,妳怎么知道没有机会?说不定他们同意妳去。”

“对啊,鲁思,”汤米说,“当初看妳兴匆匆地说个不停,或许至少应该去试试。我觉得卡西说的没错。”

“我没有兴匆匆地说个不停,汤米,至少,我不记得了。”

“可是汤米说的有理,至少应该试试,那样的话,当妳看到这种海报,就会想起以前的梦想,而且知道自己至少去了解过了。”

“我要怎么去问?”鲁思的语气第一次显得有些强硬,但是马上又叹了一口气,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汤米接着说:“当初妳说个不停,好像有资格得到特别待遇似的。妳知道吗,说不定真的有机会,妳至少应该去问一问。”

“好啊,”鲁思说,“你们说我应该去了解清楚,怎么了解?我要去哪里找谁了解?根本没有地方问嘛!”

“汤米说的对,”我说,“如果妳相信自己很特别,至少应该去问一问。妳应该去找夫人问问这件事。”

当我一说到这里,当我提起夫人,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鲁思抬起头看着我,胜利的光辉闪过她的脸庞。这种表情在电影当中不时出现,当一个人举起一把枪顶着另外一个人,手上拿着枪的人可以命令另外一个人做各种事情。紧接着,两个人发生一阵扭打,枪到了第二个人手中。第二个人脸上闪过一道光芒,带着一种运气好得令人不可置信的表情,代表了各种报复行动的开始。嗯,鲁思就是这般突然地看着我,虽然我没有提到延后的事情,但是我提到了夫人,我知道我们已经误入歧途,闯进了一个新的领域。

鲁思看到了我的惊慌,从她的座位上转过身来面向着我,我也已经准备好面对她的攻势;赶忙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论她如何攻击我,如今情势大为不同,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得逞了。因为我忙着不断告诉自己这些话,所以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反倒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卡西,”鲁思说,“我不敢奢望妳能原谅我,也不觉得妳该原谅我,但是我还是要问妳。”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唯一想到要说的话却说得有点儿吱吱唔唔。“妳要我原谅妳什么?”

“原谅我什么?好吧,首先是有关妳的欲望冲动,我一直没有对妳说实话。以前妳不是告诉我,妳有时候会想随便和任何一个人发生性行为吗?”

汤米又在后面挪了挪位置,但是这回鲁思朝我的方向靠过来,直视着我的眼睛,好像汤米根本不在车上似的。

“我知道这件事情让妳非常担心,”鲁思说,“我早该告诉妳的,我应该要让妳知道,其实我也和妳一样,我和妳所形容的完全一样。我知道,妳现在已经知道了,但是妳那个时候不知道,我应该要说的。我应该要告诉妳,虽然我当时和汤米交往,但有时候也无法抗拒和别的男生发生性关系。我们在卡堤基那段时间,至少就有三个人。”

鲁思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没看着汤米,倒不是她刻意忽略汤米,她只是努力想对我传达如今已经模糊不清的往事。

“有几次我本来打算告诉妳,”鲁思继续说,“但是我还是没说,即便那个时候,那个当下,我心里知道,将来有一天妳回想起这件事,知道真相以后,一定会责怪我。但是我还是没有告诉妳,妳没有必要原谅我,但是我现在还是要问,因为……”她突然停住不说了。

“因为什么?”我问。

鲁思笑了一笑,“不为什么,我只是很想得到妳的原谅,但是不敢奢望。不过,这和我主要想说的事情比起来,不算什么,甚至只能算是小事。我主要想告诉妳的就是:我一直阻止妳和汤米交往。”鲁思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几乎只剩嘶嘶耳语声。“这是我做过最糟糕的一件事。”

鲁思稍微转过身,头一次让汤米进入她的视线范围。接着,又立刻看着我,但是她现在看起来像是同时对着我和汤米说话。

“这是我做过最糟糕的一件事,”鲁思又重复一次,“我甚至不敢要求妳原谅我,天啊,这些话我已经在脑中说了好多遍,我不敢相信我现在真的要说出口了,你们两个人应该要在一起的,我现在并不是假装以前我都没发现,我当然知道,老早以前就知道了,但是我一直不让你们在一起。我不是要求你们原谅我,那不是我现在的目的,我现在只是想弥补我的错误,把破坏的恢复原貌。”

“妳这话什么意思,鲁思?”汤米问,“什么意思,恢复?”汤米语调轻柔,充满孩童的好奇,大概因为这样,我才开始低声啜泣了起来。

“卡西,妳听我说,”鲁思说,“妳和汤米,你们得去试试看能不能申请延期,如果是你们去申请,或许有机会,而且机会比较大。”

鲁思伸出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但是我用力甩开了她的手,泪眼蒙蒙地瞪着她看。

“太迟了,已经太迟了。”

“现在还不晚,卡西,妳听我说,好吧,就算汤米已经做过两次捐赠了,谁说这样不行?”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我又开始哭了起来,“现在光是想做,听起来就很愚蠢。就像妳想去办公室上班一样愚蠢,我们现在已经错过那个时机了。”

鲁思摇摇头,“现在还不晚,汤米,你跟卡西说。”

我往前靠在方向盘上,完全看不到汤米。只听见汤米困惑地哼了一声,但是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