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路德维克 2(第3/3页)

这番话很不好出口,但是很必要的。控制女人的思想有它不可改变的规律;谁要是想说服一个女人而用种种道理来反驳她的观点,那样是很少能成功的。在和一个对手接触时,非要从她本人身上找出她希望在别人心里造成的印象(她的原则、理想、信念),那是最糟糕的;然后又想把她自以为给人的印象和我们希望她是个什么样说成协调一致(通过巧舌如簧),又是糟糕的。例如:埃莱娜一心在幻想着“朴素”、“自然”和“清澈透亮”,这些都是从革命的廉洁原则产生出来的理想,和为人“清正”、“毫无污点”,坚毅和严格联系在一起。只不过,由于埃莱娜的原则世界并不是建立在深思熟虑的基础上,而是(和大部分人一样)出于一些并无内在逻辑关系的各种需要,所以也很容易把“清澈透亮”的为人和不道德的行为放在同一人身上。这样一来,埃莱娜所希望的事(通奸)和她的那些理想也不会发生冲突。一个男人可以对一个女人想要怎样就怎样,但不能粗鲁,他必须让女人觉得事情和自己心底深处的幻觉和谐一致。

这期间,顾客陆陆续续来了,很快占满大部分桌子。那个服务员又过来,转了一圈,询问谁要点菜。我把菜单递给埃莱娜。她又还给我,说我对摩拉维亚菜更在行。

当然,想在这里对摩拉维亚菜肴有所了解是徒劳的,因为这张菜单和这个等级的其他饭馆的菜单相比,没有一点儿独特的地方,全是罗列一串哪都一样的菜名,你也无从选择。我盯着菜单(灰溜溜地),可在一旁等着点菜的服务员却早已不耐烦。

“稍等一下。”我对他说。

“你们说要吃饭说了都一刻钟了,结果还没选好菜!”他一面教训着我,一面转身走了。

幸好他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总算让我们要了两客肉卷,再来点刺柏子酒和苏打水。

埃莱娜(嚼着肉卷)说我俩忽然一起坐在她没来过的一个城市里真是棒极了(这也是她最爱用的形容词),她始终怀念着在伏契克歌舞团的时代,大家都唱这个地区的民歌。她还说我俩在一起不好,但她也没有办法,觉得跟我在一起就是痛快,她都忘乎所以了。我回答说,对自己的感情觉得可耻纯粹是一种可怕的虚伪。然后,我叫服务员来结账。

外面的那个巴罗克纪念建筑正对着我们。它在我眼里很可笑。我用手指着它说:“您瞧,埃莱娜,圣人在叠罗汉呢!您瞧瞧,他们是怎么往上爬的!他们想上天想得要死!可老天根本瞧不上他们!老天也根本不知道还有他们,这些可怜的长翅膀的土包子!”

“真是的,”埃莱娜赞同地说道,这时候酒力在她身上开始显出来了,“这些圣徒像,要它们站在这儿顶个什么用?为什么不在广场上造点儿什么赞美生活而不是宗教的玩意儿呢?”但看来她还留着点儿自控力,又说:“我的舌头是不是不听话了?千万告诉我,别等我出了格!”

“没有,您没有出格,埃莱娜。您还清醒得很呢,生活是美好的,我们怎么享乐也不过分。”

“对呀,”她打开话匣子,“谁都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生活么,棒极了,要我看,那些愁眉苦脸的家伙,我就讨厌他们;因为,要说发牢骚的话,我比谁都苦水多,不过我不爱说;干吗要嘟囔个没完,您说是吧,这不是也会有像今天这样的时候么;这有多棒:我没有来过的一个地方,我跟您在一起……”

埃莱娜一直没有停嘴,我们不久就走到了一幢新的大楼门前。

“这是哪儿?”埃莱娜问。

“听我说,”我对她说道,“这些小饭馆,多招人讨厌。在这栋房子里有一个小小的特别的小酒吧,我领您去。嗯,来吧!”

“您把我带到哪儿去?”埃莱娜大声说,她跟我进了走廊。

“一个真正的私人小酒吧,摩拉维亚风格的。您还没见过吧?”

“没见过。”埃莱娜说。

到了四楼,我用钥匙打开门,我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