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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桥另一侧就是长岛区,这座绿意盎然的美丽小岛是放学后散步的绝佳去处,不管是带一本明天要考试的书去复习,或只是享受一下落日余晖,都极为合适。现在已经是9月天,却还是这么温暖!拉许欧克发现,在草坪上袒胸露背,恣意伸展自己的身体,像只猫一样晒着太阳,真是再享受不过了,而且这里很多男人都这么做。

某天下午,拉许欧克正准备离开那块草坪,走到底下的水畔浸浸身体,然后就要搭地铁回家。就在这时,他看到两个男人躲在一大丛紫丁香里,举动暧昧……

一开始,他还没弄懂他们到底在干什么,随后才恍然大悟。

隔天,他生了病,一连几天没去上学。高烧不退,盗汗,没两三下就得跑厕所呕吐。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边哭边紧抱着索菲亚不放。他一直对她说他好爱她啊!

这就像是分娩过程中必经的阵痛。

他的人生,被设计成一场漫无止境的等待。

电视机荧屏右上角突然飘出一个小小的白色箭头,不断闪动着,既顽固又坚决。下一个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他不用再等了!

然而剩下的秋天,他再也没去过长岛区。反正秋意渐浓,水温也降低了。整座岛感觉不像以前那么友善,欢迎他的到来了。

这年冬天,索菲亚和拉许欧克的性生活也不像以前那么愉悦、频繁,两人都有许多事要忙。索菲亚读法律系,假如她真要根据书单照表上课,每天至少得读100页的书。

而拉许欧克每天都要到康拉德堡的师范学院校区上课,来回一次就得花上四个小时。

平日他们见面的机会不多,到了周末,他们就跟索菲亚的父母到外海群岛区的蜡屿去,住进他们宽敞的乡间小屋休息。

两人的卧房就在双亲的卧房旁边,必须共享卫浴设备。如果想要卿卿我我,就真的得非常安静。拉许欧克常常会觉得算了,还是回家再说好了。他一觉得压力上身,就难以勃起。

索菲亚有时候会抱怨,两人的生活怎么变得这么无趣了,这样不就跟老夫老妻一样了嘛!

拉许欧克对她的抱怨大惑不解。

奇怪,他们在一起不是好好的吗?

冬去春来,紫丁香即将盛开之际,一天下午,拉许欧克突然想到,他实在应该动身前往长岛区,看看他去年秋天做日光浴的草坪旁边,那一大丛盛开的紫丁香。

他马上行动,买了一瓶酒、一条面包,从学校后面拐了个弯,走到长岛区。

当他走过那漫长的西桥时,心脏竟突然开始怦怦直跳,撞击的力道越来越猛,胸口仿佛有一把大铁锤,灵魂仿佛已经出窍。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感到莫名的紧张,他是如此恐惧,以致开始打嗝。

即使逆风而行,他还是越走越快,强迫自己再走快一点。到最后他几乎是跑了,身体仿佛正被撕裂。

衔接西桥,有一条直通南岛区的下坡道阶梯,行人可以把这条阶梯当成通往长岛区的捷径。他竟三步并作两步,简直是跳下这条阶梯。

只要离开交通繁杂的西桥路,一接近长岛区,他就会觉得好像已经离开嘈杂的市区,进入乡间,来到外海与世隔绝的小岛上。

他的心还在怦怦狂跳。

紫丁香已然盛开,如香水般浓郁的香气朝他扑面而来。他开始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察看着什么。他这么急,到底在急什么呢?

他的心跳如此狂乱,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拉许欧克,你到底在找什么呢?

他寻找着去年在这里见到的男人。

他估计,他们一定会出现在紫丁香花丛里,做着跟去年一模一样的事。那是一种乐趣,不可说破,却又令人向往。整个漫长冬天,他在泰比市公寓里尽情遐想着这一幕。

拉许欧克沿着运河继续往前走,通过旧监狱,朝整座岛的西边走去。

终于到了!那块小草坪,四周是怒放的紫丁香。

那些男人一如他所预期,他们就在那儿!

不,不对,只有一个男的在那儿,而且挺老的,不是去年见到的那些人。

拉许欧克在附近晃了一圈,仔细地检查每一丛紫丁香,但真的没有别人了。他怅然若失。

整块草坪,就只有那个全裸的老头。

最后,拉许欧克难掩失望地宽衣解带,在离老头有一段距离处躺下,不过他没有把内裤脱掉。他不时打量着老头,但老头甚至没有察觉拉许欧克就在附近。

拉许欧克躺在草坪上,重重地喘息着,像是已经跑了很久、很久,只想好好休息……

1978年春天,是拉许欧克人生中的关键时期。他时常在长岛区每一条小径上来回走动,找了又找。他在灌木丛里、岩缝间、林间的空地,甚至山顶上流连忘返,努力地找了又找。

他很快就发现,不只是这块草坪上才有裸男,上演好戏的地方也绝对不只是草坪旁边的紫丁香花丛而已。

他疯狂遐想那些令他向往不已的美事。

其实,整座岛上到处都是。

除了他以外,还有许多人像他一样,在小径上走来走去,探查着,搜寻着。这些都是……怎么说呢?已经把持不住自己的人。

拉许欧克感到内心的躁动越来越强烈,但是,他仍然不敢对自己承认这个事实,也无法以言语形容。

没想到长岛区竟然有这样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观”,犹如市区中心遗世独立的小岛,真是不可思议!经过一整天漫长的课程,能够到这里躺个一小时,享受阳光,活动筋骨,真是再好不过。

他脑中想的就是这些,这些想法都不算“有罪”。

这些想法很单纯啊,也是事实,连“自欺欺人”都算不上。

他听到的这些声音,反而像是一种他从没学过、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语言,他过去甚至不知道这种语言的存在。

职业生涯顾问塑料盒里的小手册可不会告诉你这些东西。性教育课本最后一页,两性身体与生殖器官的透视图,对此更是只字不提。

这原是一种被刻意隐藏起来的语言。现在,这种语言开始在他体内渗透,他不只听见,更看见了这种语言:一切越来越清楚,宛如铭刻在表面之下的某种碑文,直到现在才缓缓揭露出来。

他慢慢察觉到,这些路线并不仅限于长岛区,它们在整座城市里恣意延展、游走。

它们通往一处处公园:毛皮湾公园、市政厅公园、皇冠山公园、亨姆勒花园。它们更通向城市边缘的自然保留区,佛雷斯科提园区、爱情屿、麋鹿屿。在那里,可以找到一条丢满被捣烂的卫生纸、烟蒂以及用过的安全套的路。

南岛区上就有夜店,大卫面包师街的夜店还上演变装秀,有一堆男扮女装的家伙在那儿演出,随着音乐婆娑起舞。拉许欧克在祖母家里读过一份名叫《我们》的报纸,这份报纸曾经对大卫面包师街的夜店做过详尽的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