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后记

译后记

《狗样的春天》叙述一个将成为作家的年轻人和一个有才华的摄影师冉森的故事。叙述者在十九岁时认识摄影师弗朗西斯·冉森,那是在一九六四年春天,在唐费尔-罗什罗广场的一家咖啡馆里。冉森先在咖啡馆里给叙述者及其女友拍照,然后请他们到街上去拍,是为了给一家美国杂志的文章提供照片。

叙述者及其女友把冉森送到他在弗鲁瓦德沃街的摄影室。宽敞的摄影室陈设简单,墙上挂着两张照片,一张是科莱特·洛朗的大照片,另一张是冉森和朋友罗伯特·卡帕的照片,一九四五年八月摄于柏林。壁炉旁叠放着三只手提皮箱。

将近三十年后,叙述者于一九九二年初春又想起冉森,准备写一本关于他的书,就记下他收集到的有关冉森生平的情况:他一九二〇年生于安特卫普,对父亲几乎没有印象。他和母亲是意大利国籍。他在布鲁塞尔求学,于一九三八年来到巴黎,后认识摄影师罗伯特·卡帕。法国宣战之后,卡帕建议他去美国,冉森在最后一刻决定留在法国。德国占领时期,他为《时代画报》摄影部工作,在一次大逮捕时被捕,因是犹太人被关在德朗西集中营,后被意大利驻法领事成功解救。战争结束后回到巴黎,为玛格南摄影通讯社工作。卡帕和科莱特·洛朗死后,他越来越内向。他于一九六四年六月去了墨西哥,从此音讯全无。

冉森把他在二十五年里拍的照片都放在三只手提箱里。他从上面那只手提箱里取出题名为《白雪和太阳》的摄影画册送给叙述者。叙述者觉得这些照片散乱地放在手提箱里可惜,提出要给照片编目,后又加做索引,并且一式两份。

当时,常常有朋友打电话来要跟冉森联系,他们是妮科尔、迈恩多夫夫妇、雅克·贝斯和欧仁·德克尔,但冉森不愿接他们的电话。

科莱特·洛朗对冉森十分重要,但叙述者对她知之甚少。但在二十年后,他想起曾见到过这个女人。一次是在他十几岁时,在圣纪尧姆街和圣日耳曼大道的街角见到。另一次是在他童年时代,科莱特一天晚上突然来到他父母在多维尔租下的一座小平房,在那里连续睡了两天,醒来后带叙述者去了海滩,途中去了一下王家旅馆,拿到寄给她的一只厚厚的大信封。

有一天,叙述者在散步时走到卢森堡公园的滚球戏场地,看到玩滚球戏的一个男子跟冉森拍的一张照片上的米歇尔·L相像。他拍这张照片,是在帕西滨河街的一个富裕的美国女人家里。玩滚球戏的男子跟米歇尔·L一样,也是眼角朝太阳穴翘起,目光十分奇特。叙述者问他是否认识冉森,但对方没有回答。

一天下午,妮科尔来按门铃,叙述者突然决定让她进来。她大约二十五岁,希望叙述者能让她和冉森最后见一次面。她丈夫比她大十岁,是哑剧演员,十分善妒。一次他看到妻子跟冉森在一家餐馆吃饭,就走过去打了她两记耳光。他的艺名叫哑剧演员吉尔,演的一个节目用朱尔·拉福格和特里斯坦·科比埃尔的诗作为有声背景。他朗诵诗歌并录了音,因此演出时观众听到的是他的声音。

五月的一天下午,冉森和叙述者出去散步时遇到哑剧演员吉尔,吉尔一直跟踪他们。冉森二十年前曾在地铁里被一个警察盯梢,后在乔治五世地铁站的出口处遭到逮捕。吉尔身穿黑色外套,使他觉得他和那个警察也许是同一个人。

冉森动身前往墨西哥的前夕,把几位朋友请到摄影室参加他说的“告别酒会”。应邀参加“告别酒会”的有迈恩多夫夫妇,有一张照片是他们在一座花园里跟科莱特·洛朗的合影,其他两位客人是雅克·贝斯和欧仁·德克尔。雅克·贝斯年轻时是有才华的音乐家,欧仁·德克尔曾在B级英国影片里扮演次要角色。晚会快结束时,他们到门外去喝酒交谈。

冉森常跟叙述者谈起迈恩多夫夫妇。德·迈恩多夫夫人是神秘学和招魂术的信徒,冉森曾在几个月里参加她组织的招魂术活动。叙述者为了解冉森的情况,想要见到迈恩多夫夫妇。他在十五年前六月的一个星期六下午,乘地铁到福松布罗纳市镇去找他们,找到了他们那座称为磨坊的住宅。叙述者看到了他们跟科莱特·洛朗合影的地方,但屋子已空无一人,主人已迁居美国。

参加“告别酒会”的其他二人,叙述者没听到消息。一九七四年五月的一天下午,他在佳音大道体育场剧院前跟雅克·贝斯迎面相遇,向他伸出了手,但对方并未看到,就目光迷惘地走开了。几个月前的一天深夜,他在电视里观看一部英国侦探系列片,意外看到欧仁·德克尔在剧中演出。

冉森离开巴黎前夕,跟叙述者到街区的一家餐馆去吃午饭。他对着一家旅馆拍了几张照片,并对叙述者说,他到巴黎的那天晚上病倒了,在这家旅馆的房间里待了十几天,由一个名叫滕嫩特大夫的奥地利难民照料。他们后来走到玛格南摄影通讯社所在的那幢楼,冉森以前常跟罗伯特·卡帕光顾隔壁的那家咖啡馆。

晚饭后,叙述者陪冉森回到摄影室,但他们兜了很大一个圈子,所以过了午夜还坐在迈内大街的一张长凳上交谈。一条指示犬独自在人行道上走着,似乎认识冉森,一直跟着冉森和叙述者,在冉森进屋时熘进了摄影室。

第二天,叙述者来到摄影室,看到里面空无一物,只留下一个待冲洗的胶卷,是冉森在前一天散步时拍的照片。

三年后六月的一天晚上,正是冉森离开的周年纪念日。叙述者非常想念冉森,因为一家出版社刚同意出版他的第一本书。他翻阅冉森的《白雪和太阳》,越来越感到冉森在善意地挑动他用文字来暗示:要沉默。书中前两张照片的说明都是“在一百四十号”。那是他在集中营的一个同龄同伴以前的住处。冉森被救出后,这同伴请冉森把他的情况告诉他的父母和女友,但冉森去了两次都没有找到他们,就拍了这两张照片。

有一天下午,冉森让叙述者注意矿业学校正面的一块铜牌,是为了纪念在巴黎解放那天被枪杀的青年让·蒙瓦利埃·布洛涅。但在复活节后的星期一,叙述者看到铜牌消失了。他感到遗憾的是,冉森没有给这块铜牌拍一张照片。

冉森离开前,曾去比利时和意大利领事馆,以获取他的出生证明书和其他证件。但他意外地获悉,有一个跟他同名同姓的人出生在比利时,在罗马被捕,被押送到集中营,并死于该地。这时,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正如本书结尾所说:“一个弟弟、一个化身替我们死去,死在一个不详的时间和地点,他的幽灵最终跟我们混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