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刺客·信使》(第2/2页)

欢乐公仆骑兽走在前面;他一心一意,眉头紧锁,双眼闪着怒光。他肩披粗皮斗篷,头戴象征权力的红色圆锥形帽子。张嘴露牙的追随者紧跟其后。食草动物跑在队伍的前头,食腐动物跟在后面,而狼群则在队伍旁边跳跃前进。

与此同时,在这个毫无戒心的城市里,正在酝酿着一个推翻国王的阴谋。正如以往的惯例那样,这一阴谋是由国王高度信任的几个侍臣发动的。他们雇用一名手段最高明的盲刺客;这个年轻人小时候曾经织过地毯,后来又沦为了童妓,逃脱后就以他的无声无息、行动诡秘以及无情的杀人手腕而名声大噪。他的名字就叫X。

为什么叫X?

这样的男人都被称为X。名字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只会对他们造成约束。总之,X就代表X光,可以穿透坚固的墙壁,透视女人的衣服。

但X是瞎子呀,她说道。

这样更好。他用内在的眼睛来透视女人的衣服。这正是他作为孤独者的福音。

这是华兹华斯的诗句。可怜的诗人!别亵渎神明了!她高兴地说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从小就亵渎神明。

X将进入五月神庙的院内,找到第二天要充当祭品的处女待的房间,并且割断看守的喉咙。他还必须杀死那个女孩,将她的尸体放在著名的一夜之床下面,然后将自己装扮成女孩的模样。他应该在那里等到那个扮演冥王的侍臣——其实就是即将发生的宫廷政变的领导者——来享用他买的东西,然后离去。侍臣花费了大价钱可不是要一具女尸,不管有多新鲜。他要她的心脏仍然在跳动。

然而,安排上出了岔子。时间搞错了:在这种情况下,盲刺客先到了一步。

太可怕了,她说。你竟然有这样的歪脑筋。

他抚摸着她光光的手臂。你要我继续下去吗?通常我讲故事是要收钱的。你是在免费听故事,你得感激我才是。反正,你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只是渲染一下情节而已。

我认为情节已够复杂的了。

渲染情节是我的专长。如果你希望情节简单,那就到别处听去。

好吧。接着讲。

装扮成被杀死的女孩的模样后,这名刺客就等待第二天早晨有人把他领上祭台。到行祭的那一刻,他就刺杀国王。这样一来,国王看上去就是被女神处死的。他的死将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暴动的信号。

一些早已被买通的暴民会发起一场暴乱。暴乱之后,事情就会按照古老的传统进行。阴谋者将以所谓的安全的名义将神庙里的女祭司们拘禁,而实际上是逼迫她们支持阴谋者的精神统治。忠于国王的贵族将被就地刺死;他们的儿子也将被统统杀死,以防今后复仇;女儿将被迫嫁人,嫁给胜利者,以便他们合法攫取她们家族的财产;而贵族们娇宠的妻子则会被赶到暴民中去。有权势的人一旦倒台,能在他们身上擦鞋显然是一件乐事。

盲刺客计划趁着混乱逃走,过后再回来索取另一半丰厚的酬金。事实上,阴谋者打算将他立即干掉;万一阴谋失败,他被抓后会被迫交待,这是万万不行的。他的尸体将被严密地隐藏起来,因为大家都清楚盲刺客是受雇于人的,早晚人们会问是谁雇用了他。策划国王的死是一回事,而败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个尚不知姓名的女孩躺在铺着红色锦缎的床榻上,等待假冒的冥王到来,同时与自己的生命作无声的告别。盲刺客身穿庙内仆人的灰色长袍,爬下走廊,摸到了门边。看守是一个女人,因为院内是不许有男人的。盲刺客隔着他的灰色面纱对看守说,他带来了女大祭司的旨意,只能告诉她一个人。于是,女看守弯下了身子。这时,盲刺客的刀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插进了她的身体,让她毫无痛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那双快捷的手伸向丁零作响的一串钥匙。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屋内,女孩听到了声响。她坐起身来。

他突然住口了。他在倾听外面街上的声响。

她用胳膊肘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是什么声音?她说道。只是车门声。

帮我一个忙,他说。乖乖地穿上你的内衣,往窗外瞧瞧。

如果有人看见我怎么办?她说道。现在可是大白天呀。

没关系。他们不会认识你。他们只会看到一个穿内衣的姑娘;在这里是常有的现象。他们只会把你当成一个……

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轻描淡写地说。你也这么想吗?

一个沦落的少女。两者是不同的。

你说话多好听。

有时候,我是自作自受。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变得更沦落的,她说道。她已站到了窗边,抬起百叶窗。她的内衣是冷绿色的,就像是海岸上的冰,破碎的冰。他无法长久地抓牢她。她会化掉,她会飘走,她会从他的手中滑掉。

外面有什么情况吗?他问道。

没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回到床上来。

然而,她却瞧着水槽上方的镜子。她看到了自己的形象——她光光的脸蛋、乱蓬蓬的头发。她看了一下手上的金表。天哪,太糟糕了,她说道。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