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就有这么一大片水(第2/6页)

在床上,他的手放在我身上,然后等着,似乎在想别的什么事。我稍微转了下身子,挪开我的腿。后来,我知道他很久没睡着,因为我睡着了,他还醒着;再晚一点,我有一会儿睡得不安稳,一点轻微的噪音——床单的沙沙声——让我睁开了眼睛,外面几乎天亮了,小鸟在叫,他在仰面躺着抽烟,看着拉上窗帘的窗户。半睡半醒中,我叫他的名字,可是他没有应声。我又睡着了。

那天早上,我还没下床,他就起来了——去看报纸上有没有登,我想。八点过后不久,电话就开始响了。

“去死吧。”我听到他对着话筒说。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我急忙去了厨房。“除了我已经跟警长说过的,别的我没什么要补充的,没错!”他啪的一声撂下了电话。

“怎么了?”我警惕地问。

“坐下吧。”他慢吞吞地说,他的手指在胡茬上摩擦来摩擦去。“我得跟你说件事。我们在钓鱼时,遇到了一件事。”我们隔着餐桌坐着,然后他就跟我说了。

他在那儿说,我喝着咖啡盯着他,然后我读他在餐桌上推过来的报纸:“……十八至二十四岁女子,身份不明……尸体在水中三到五天……可能动机为强奸……初步调查显示为勒死……乳房及骨盆位置有刀伤及擦伤……验尸……强奸,有待进一步调查。”

“你得明白,”他说,“别那样看着我。你给我注意点,我不是开玩笑。放松点吧,克莱尔。”

“你干吗昨天晚上不告诉我?”我问。

“我不就是……没有嘛。你什么意思?”他问。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我说。我看着他的手,粗大的手指,长了一层汗毛的指关节,那双手在动,在点烟,那些手指,昨天夜里摸过我身体,伸进过我身体。

他耸耸肩。“昨天晚上,今天早上,有什么不一样?你当时想睡觉,我觉得可以等到今天早上再跟你说。”他看着院子里:一只知更鸟从草坪上飞到野餐桌上整理羽毛。

“这不是真的,”我说,“你没有就那样撇下她不管吧?”

他马上扭过头说:“我该怎么做?你现在仔细给我听好,我就说这一次。根本没发生什么事,我没什么感到抱歉或者内疚的。你听到了吗?”

我从餐桌前起身,去了迪恩的房间。他已经醒了,穿着睡衣,正在玩拼图。我帮他找了衣服,然后回到厨房,把他的早餐放到餐桌上。电话响了两三次,接电话时,斯图尔特每次都说得硬邦邦的,挂断时带着火气。他给梅尔·多恩和戈登·约翰逊打了电话,跟他们说话又慢又严肃。迪恩吃饭时,他开了罐啤酒,抽了一根烟,问迪恩学校里以及他的朋友的情况等等,完全就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

迪恩想知道他没在家去干吗了,斯图尔特从冰箱里拿出几条鱼给他看。

“我白天要把他送去你妈家。”我说。

“没问题。”斯图尔特说着看了迪恩一眼,迪恩正拿着一条冰冻的鲑鱼。“要是你想他也想,那就成。你不一定非得那样做,你知道,没什么不对劲儿。”

“反正我想。”我说。

“我去那儿能游泳吗?”迪恩问,他在裤子上擦擦手指。

“我想可以吧。”我说,“今天暖和,你带上游泳裤,我肯定你奶奶会同意的。”

斯图尔特又点了一根烟看着我们。

我和迪恩开车去市内另一头斯图尔特的妈妈家。她住在一幢带有游泳池和桑拿浴的公寓楼里。她的名字叫凯瑟琳·凯恩,跟我一样姓凯恩,好像是不可能的事。好多年前,斯图尔特告诉我她的朋友们经常叫她“糖果”。她个子高高的,待人冷淡,一头偏白色的金发。她让我感觉她老是在评判别人,评判别人。我压低声音简单解释了是怎么回事(她还没看报纸),说好我晚上来接迪恩。“他带了游泳裤。”我说,“我和斯图尔特得商量点事情。”我含含糊糊地加了一句。她从眼镜上方直直地看着我,后来点点头,又冲着迪恩说:“你怎么样,我的小男子汉?”她弯下腰搂着他。我打开门要走时,她又看着我。她经常会那样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回到家时,斯图尔特在餐桌前吃东西,喝啤酒……

过了一阵子,我把碎盘子和杯子都打扫干净,然后去了外边。斯图尔特这时仰面躺在草坪上盯着天空,报纸和啤酒都近在手边。这时有微风吹拂,但是暖和起来了,鸟儿在叫。

“斯图尔特,我们开车去转一下好吗?”我说,“去哪儿都行。”

他转身看着我,然后点点头。“我们去买点啤酒吧。”他说,“我希望你现在对这件事感觉好点了。试着理解一下吧,我就这一个要求。”他站起身,经过我旁边时,摸了一把我的屁股。“等我一分钟就好。”

我们一路没说话开车穿过了市区。还没有完全开出市区时,我们在一间路边店买了啤酒。我注意到门口有一大摞报纸。台阶最高处,一个穿着印花裙子的胖女人拿着一根甘草棒糖递给一个小女孩。过了几分钟,我们经过了埃弗森溪,然后拐到离水边只有几英尺的野餐区。那条小溪在桥下流,流进几百码以外的一个大池塘。池塘边的柳树下,十几个成年男人和男孩子在钓鱼。

家门口就有这么一大片水,他干吗非得跑几英里去钓?

“那么多地方,你们干吗偏偏去了那儿?”我问。

“纳彻斯河?我们总是去那儿,每年至少一次。”我们坐在阳光下的一条长椅上,他开了两罐啤酒,递给我一罐。“我他妈怎么知道会遇到这种事?”他摇了摇头,又耸耸肩,好像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或者是别人遇到的事。“享受一下这个下午吧,克莱尔,你看看这天气。”

“他们说自己是清白的。”

“谁?你在说什么?”

“马多克斯兄弟。他们在我长大的那个镇子附近杀了一个名叫阿琳·哈布利的女孩,他们把她的头割下来,把她扔进了克莱埃勒姆河。她跟我上的是同一所高中。出事时,我还是个小女孩。”

“想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他说,“好了,别说了。你快把我惹急了。现在打住好吗?克莱尔?”

我看着那条溪流。我往池塘漂浮而去,睁着眼睛,脸朝下,盯着溪流底部的石头和绿苔,直到我被冲到池塘,微风吹送着我。一切都完全不会变,我们还会过下去,过下去,过下去,过下去。就连现在我们也是在过下去,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我隔着野餐桌看着他,看得如此专注,让他沉下了脸。

“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毛病,”他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