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2/3页)

于是大家立即朝造船厂进发;按照克劳福德先生的提议,在路上他们应该排成单行行走,由普莱斯先生负责照料大家,因为他觉得,两个女孩子只能跟在后面,如果他们走得这么快,她们可能跟得上,也可能跟不上。他会随时关心她们,指导她们,但不一定能做到万无一失,不过他绝对不会离开她们。每到十字路口或者拥挤的地方,普莱斯先生只是大喊:“来,姑娘们,朝这儿走;芬,朝这儿走,苏;当心你们自己,别东张西望,注意前面!”他却随时照料着她们,从不离开。

到进入造船厂以后,克劳福德先生开始盘算,想找机会与芬妮痛快地谈一下;这时他们遇到了普莱斯先生的一个老朋友,他是经常与他一起闲荡的,几乎每天都要到造船厂看看,因此普莱斯先生认为,他是比自己更好的向导。但过不了一会儿,这两个军官似乎已只顾自己闲荡,尽谈些只有他们才觉得津津有味的事,不再管他们了。几个年轻人有时在一堆木料上坐一会儿,有时在他们参观的造船台上一艘修理的舰只上,找个地方歇歇脚。芬妮正需要休息,这些地方是最方便的。克劳福德真是巴不得她这么疲劳,急需坐坐;但是他也希望她的妹妹快些走开。一个像苏珊这种年纪、眼睛又这么尖的女孩子,是全世界最坏的第三者;她与伯特伦夫人根本不同,浑身都是眼睛和耳朵;在她面前是不能谈机密问题的。他只得老老实实,净讲些无关紧要的话,让苏珊既觉得有趣,又不得要领;只是不时使个眼色,做个表情,让了解情况的芬妮明白他的意思。诺福克是他谈得最多的,他到那儿去了几天,那儿的一切在他目前的计划中都取得了重要位置。像他这样的人,不论他去过哪里,见到过哪些人,他都能找到些谈笑的资料;他的旅行和朋友也都可以派上用场。苏珊对这种谈话只觉得新鲜有趣,但对于芬妮,它们却不仅仅是他经历中一些信口胡诌的趣事。为了获得她的欢心,他还为他在一年中这个不寻常的时候前往诺福克,找到了特殊的理由。他真的有事要办,那是延长一份租约,他相信它关系到一个勤劳而人口众多的家庭的幸福。他怀疑他的代理人在暗中捣鬼,要他作出不公正的决定;他决心亲自前去,彻底查清事件的是非曲直。他去了,获得了超过他预料的成绩,比他原先计划要取得的更大,现在他可以祝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尽了自己的责任,也给他的良心提供了值得欣慰的回忆。他与一些从不相识的佃户见了面,还对一些农舍的情况有了些了解,它们尽管在他自己的庄园中,他却一向对它们毫无所知。这是说给芬妮听的,也确实打动了她。他的话这么正直无私,她听了很高兴;他应该这么做,他的行为是高尚的。做穷人和被压迫者的朋友!没有什么使她更感动的了;她正要给他一个赞美的笑容,但它突然给吓跑了,因为他又讲了几句话,引起了她的警觉。他说他希望不久就能找到一个助手,一个朋友,一个可以在埃弗林汉姆指导他实行各种公益和慈善计划的人,这个人可以使埃弗林汉姆和它的一切,变得比过去更可爱。

她别转了头,希望他不要再讲这样的话。她但愿他比她过去想象的更好,具有更多优良的品质。她开始觉得,他终于变成一个很好的人是可能的;但是他不仅过去,将来也永远不适宜与她结合;他不应该再想到她。

他发觉他谈埃弗林汉姆已谈得太多,必须谈些别的了,于是把话题转向了曼斯菲尔德。他选择得再好也没有了;这个话题几乎立即把她的注意力和她的脸拉了回来。听到或谈到曼斯菲尔德,对她真是一种恩惠。与每个熟悉这地方的人分开了这么久,谁提到它,在她听来便无疑是一个朋友的声音,它使她想起它的美好景色和愉快生活,为这一切发出眷恋的叹息;他对那里的人作出的公正赞美,在她内心获得了热烈的共鸣,他把她的姨父称作一切聪明和善良的体现者,把她的姨母称作最慈祥的长辈。

他自己也非常喜爱曼斯菲尔德,他这么说,他希望今后有不少时间,不少岁月可以在那儿度过;他要永远住在那儿,或者它的附近。他特别指望今年能在那儿度过一个愉快的夏季和秋季,他觉得一定会这样,他对这点充满信心,一个胜过去年千百倍的夏季和秋季。同样生气蓬勃,同样丰富多彩,同样热闹和睦,但有些难以描摹的、绝对美好的情况却是新的。

“曼斯菲尔德,索瑟敦,桑顿莱西,”他继续道,“在那些家庭中会形成一个多么和谐的社会!到了米迦勒节,也许还会加上第四个家庭,并且在一切都这么可爱的区域修造一所狩猎小屋——因为承蒙埃德蒙·伯特伦的好心,他提议的在桑顿莱西建立的任何同居关系,我想我预见到了双方对那个计划的异议,双方夫人之间的合理而不容争辩的异议。”

这时芬妮尤其不愿开口了;不过这一刻过去之后,她可能有些后悔,觉得应该强迫自己承认她理解他的一半意思,同时怂恿他再谈谈他妹妹和埃德蒙的事。这是她急需了解的,不敢触及它的软弱态度不久可能会变得不可原谅。

普莱斯先生刚看过他们想看的,或者有时间看的一切,别人已准备回去了;在回家的路上,克劳福德先生利用一分钟的时间,偷偷告诉芬妮,他到朴次茅斯来的唯一目的便是看她,他要为她,也仅仅为她,在这里耽搁两天,因为他不能忍受他们过久的分离。她很抱歉,真的很抱歉;然而除了这点,以及两三件她但愿他没有讲的事,她觉得从上次见到他以后,他已有了不少改进;他变得温和多了,有礼貌多了,比在曼斯菲尔德懂得考虑别人的感情了。她从未见过他这么和蔼可亲——几乎接近和蔼可亲;他对她父亲平易近人,他对待苏珊尤其显得亲切,恰合分寸。他是完全变了。她希望第二天快些过去;要是他只来一天,那就更好了——不过这也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坏,关于曼斯菲尔德的谈话还是给了她不少乐趣!

在他们分别以前,她还得为另一件事感谢他,这不是一件小事: 她的父亲要求他赏光,与他们一起吃顿羊肉饭,芬妮一听吓了一跳,好在他立即宣称他已有约在先,无法从命了。他今明两天都已约定与别人一起用膳,那是他在皇家饭店遇见的几个老朋友,他们的邀请是无法回绝的,然而他很愿意明天再来拜访等等。他说完便走了;芬妮确实觉得好像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下了,她终于避免了这么可怕的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