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3页)

舞会开始了。这对芬妮与其说是快活,不如说是光荣,至少这第一次舞是这样。她的舞伴兴高采烈,尽量要让她获得同样的感受;但是她心惊胆战,谈不到任何乐趣,直到她相信不再有人注意她时,才好一些。然而她年轻、漂亮、文雅,任何不熟练的表现也像优美的姿势一样好,场子里很少有人不称赞她的。她动人,端庄,她是托马斯爵士的甥女,不多一会儿她便被看作了克劳福德先生的意中人。这已足以为她赢得普遍的好评。托马斯爵士也在饶有兴趣地观看她的一个个舞姿;他为自己有这样一个甥女感到自豪,不是像诺里斯太太那样,把她的美貌看作是她迁居曼斯菲尔德的结果,只是对他为她提供的其他一切感到高兴——他对她的教育和风度是有功的。

克劳福德小姐看出了托马斯爵士的许多想法,当他站在那里的时候,尽管他对她有过不公平的看法,她还是有一个强烈的愿望,要获得他的好感,她找个机会走到旁边,讲了几句奉承芬妮的话。她的赞美是热烈的,他的反应也符合她的要求,在谨慎、礼貌和缓慢的语气所允许的范围内,他表示了同感;当然,这使他在这问题上的表现大大超过了他的夫人——过了不多一会儿,玛丽看见她坐在附近的一张沙发上,便在她开始跳舞以前转到那儿,对普莱斯小姐的美貌讲了几句恭维的话。

“是的,她看上去很漂亮,”伯特伦夫人平静地答道,“查普曼帮助她打扮来着。查普曼是我特地派去的。”虽然芬妮得到称赞,她也真心高兴,但是她派查普曼帮助她这事留给她的印象要深得多,她不能不对自己的慈悲心肠津津乐道。

克劳福德小姐对诺里斯太太很了解,不会用称赞芬妮去讨好她,她的话是临时想起的:“啊!夫人,今天晚上我们多么怀念拉什沃思夫人和朱利娅呀!”尽管许多事都得诺里斯太太操心,如安排牌桌,随时提醒托马斯爵士该办的事,劝说年长的妇女到另一间更好的屋子去等等,她还是在百忙中挤出时间,用一再的微笑和不断的感谢回答了克劳福德小姐。

但是克劳福德小姐本想讨好芬妮,却对她说出了最不该说的话。她的意思是要给她那颗小小的心一个惊喜,让她对自己的重要性产生一种愉快的感觉。她误解了芬妮的脸红,以为她听了她的话也会这样。在跳过两次舞以后,她走到她面前说道:“也许你能告诉我,我的哥哥为什么明天要去伦敦。他说他在那儿有事,又不肯告诉我是什么事。他这么不信任我还是第一次!不过我们大家都免不了这样。一切或迟或早都要发生变化。现在我只得向你讨教。请问,亨利是去干什么?”

芬妮听了有些困惑,但还是用坚定的口气声称她一无所知。

“那么好吧,”克劳福德小姐笑着答道,“我只得认为这纯粹是为了送你哥哥回去,同时可以在路上谈谈你。”

芬妮有些狼狈,但这是出于不满;克劳福德小姐却奇怪她怎么不笑,认为她顾虑太多了,或者太古怪,完全没有想到她压根儿并不稀罕亨利的关心。这天晚上,芬妮的兴致很好,但这与亨利的关心毫不相干。她倒是宁可他不要那么快又来邀她跳舞,还但愿自己不要怀疑他刚才找诺里斯太太打听晚餐的时间,是为了想在那时趁机与她纠缠。但那是不可避免的,他已让她感到,她是他做一切的目的;虽然她不能说他态度粗俗和浮夸,使她觉得不快——有时当他谈到威廉时,他其实并不叫人讨厌,还显得相当热心,值得赞扬;然而他的关心仍然与她的心情舒畅无关。她的快活来自威廉,每逢她的目光接触到他,她便很愉快,她看到他跳得那么起劲,而且每隔五分钟她便能与他一起走走,听他谈谈他的舞伴;她的快活也是由于知道自己得到了赞美;她也为还可以与埃德蒙跳两次舞而感到快活——大部分晚上都有人找她跳舞,以致他不限定时间的邀约只得顺延下去。哪怕他们跳过舞以后,她也很快活,这不是由于她看到他情绪一直很高,或者他又讲了早上使她感到幸福的温柔体贴的话。他的心觉得疲倦,她的快活来自她可以作为一个朋友,让它在她这里得到休息。他对她说:“那些礼节把我弄得筋疲力尽。我没有什么要讲,可是整个晚上我得不断讲话。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可以安静。你不要求我讲那些无聊的话。让我们完全沉浸在静默中吧。”芬妮甚至不必表示同意。他的疲倦也许大多来自他早上承认的那种情绪,这是特别应该关心的,他们在安详沉默中跳完了两次舞,以致每个旁观者都看得很清楚,托马斯爵士不是在为他的小儿子培养一位妻子。

这个晚上为埃德蒙提供的欢乐不多。克劳福德小姐与他跳第一次舞时,显得活泼愉快,但是这种愉快没有给他带来好处,它不是提高而是降低了他的兴致;后来当他在内心驱动下再一次找到她时,她在谈到他即将担任的神职时所用的语气态度却使他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他们讲了几句话,接着便沉默了;他好好劝她,她却嘲笑他,最后两人在互相埋怨中分了手。芬妮不能不随时注意他们,她看到的情形使她觉得还差强人意。在埃德蒙痛苦的时候感到快活,那是残酷的。然而他在痛苦这个信念,必然也确实给了她一些安慰。

在她与他跳的两次舞结束以后,她便不想再跳了,她的体力也不允许她再跳。托马斯爵士发现她不是跳完,而是走完那个舞的,她在喘气,她的手垂在旁边,于是他命令她完全坐下。从那时起,克劳福德先生同样坐下了。

“可怜的芬妮!”威廉喊道,为了去看她一下,他拉着舞伴手里的折扇便走,好像再也不想跳了,“她怎么这么快就累倒了!奇怪,跳舞还刚开始呢。我本以为我们能坚持这两个小时。你怎么这么快就累倒了?”

“这么快!我的朋友,”托马斯爵士说,小心翼翼掏出了怀表,“现在三点钟了,你的妹妹从没跳过这么长的时间。”

“那好吧,芬妮,明天你不要在我走以前起床。尽可能多睡一会,不必管我。”

“唉!威廉。”

“什么!她想在你动身以前起床?”

“哦!是的,姨父,”芬妮喊道,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靠近姨父一些,“我必须起床,与他一起吃早饭。你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个早上。”

“最好别这样。他得赶在九点半以前吃完早饭。克劳福德先生,你是说在九点半来接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