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2页)

伦多尔斯收到了弗兰克的几封短信,信中谈了他们的处境和计划中所有紧要的事情。邱吉尔先生的心情比预料的要好。在到约克郡举行葬礼以后,他们第一个去的地方是温莎[2]的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家,过去十年里,邱吉尔先生一直答应去访问他。目前,没什么事可以为哈丽埃特做的;爱玛这方面只可能对未来抱着美好的希望。

更迫切要做的事是对简·菲尔费克斯表示关怀。在哈丽埃特的前景展现的同时,简的前景却结束了。现在她接受了聘请,这使海伯利想对她表示好意的任何人都立刻向她表示——在爱玛心里,这件事已成了第一愿望。想到自己过去的冷淡态度,她的后悔几乎超过了为任何事情的后悔。好几个月来她一直怠慢的那个人,如今却成了她要百般关怀和深表同情的人了。她要对简有用,要表示自己在简交往的朋友中的重要地位,而且要证明自己尊重和体谅简。她决定说服简到哈特菲尔德来过一天。于是写了封短信请简来。可是这个邀请被用一个口信拒绝了:“菲尔费克斯小姐身体欠佳,无法写信。”从当天早上佩里先生来哈特菲尔德访问时说的情况看来,她病得很重,他没经她本人同意去看了她,她头痛得厉害,还发着高烧,他怀疑她是否能在原定日期去斯莫里奇太太家。她的身体这时似乎完全垮了——胃口消失;虽说没什么绝对令人惊骇的症状,没有全家一直担心的肺病的迹象,佩里先生却为她感到不安。他认为她承受得太多,无法胜任。她尽管自己不承认,却也觉得确实如此。她的精神似乎支持不住了。他没法不认为,她目前的家对一个神经出了毛病的人是不利的——老是守在一间屋子里——倒希望不要这样——而她那好心的姨妈,虽然是他的好友,他却不得不承认,并不是这种病人的最佳伴侣。她的照料和关注是没有问题的;事实上,只是过了分。他很担心,这对菲尔费克斯小姐弊多利少。爱玛极其关切地听着;越来越为她难受,于是往四处看看,急于要找出个什么办法来使自己对她有用。把她从她姨妈那儿接来——哪怕只是一两个小时也好——让她换换空气,换换环境,安安静静、合情合理地交谈交谈,哪怕是一两个小时,也可能对她有好处。第二天早上,她又写了封信,用她能使用的最深情的语句写,不管简说个什么时间,她都可以乘车去接她——还提了一下,征得佩里先生肯定的意见:这种活动对他的病人有好处。回答只是这样一张简短的条子:


“菲尔费克斯小姐表示敬意和感谢,但是无法作任何活动。”


爱玛觉得自己的短信应该受到更好的对待;但是,不可能就文字来争论,颤抖不匀的字迹明显地表示出简是有病,于是她只想着自己怎样才能最好地消除简那种不愿见人又不愿接受帮助的心情。所以,她尽管收到了这回信,还是吩咐备车,乘车到贝茨太太家,希望能说服简跟她一块儿出去——可是不行——贝茨小姐来到车门前,满怀感激,真心诚意地同意她的看法,认为出去透透空气是有很大好处——口信所能做的一切都已经试过了——可全是白费气力。贝茨小姐不得不一无成果地走了回来;毫无办法说服简;一提出去似乎就使她的情况变得更糟。爱玛希望能见见她,试试自己能不能说服;可是,几乎没等她把这个希望暗示出来,贝茨小姐就使她明白,已经答应了外甥女决不让伍德豪斯小姐进去。“事实的确是,可怜的亲爱的简没法见任何人——根本没法见任何人——埃尔顿太太的确不能被拒绝——而柯尔太太又硬要坚持——佩里太太说了那么多话——可是除了她们,简真的什么人也不愿见。”

爱玛不愿人家把她同埃尔顿太太、佩里太太和柯尔太太相提并论,这些人到处硬要去。爱玛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先权——所以就屈服了,只是再问一下贝茨小姐她外甥女胃口如何,吃些什么东西,她希望在这方面提供些帮助。在这个话题上,可怜的贝茨小姐很不高兴,而且话很多;简几乎什么也不吃。佩里先生推荐她吃一些营养丰富的食物;可是她们能办到的(还从来没有谁有过这么好的邻居)都不合口味。

爱玛一回到家里就立即叫管家去查看一下储藏的食物;很快打发人送去一些质量上乘的葛粉,还附了一张十分友好的便条。半小时以后,葛粉退回来了,贝茨小姐千谢万谢,但是说道:“亲爱的简一定要把它送回来才罢休,她不能吃葛粉——而且,她坚持说她什么也不要。”

事后爱玛听说,就在简·菲尔费克斯推说不能作任何活动,断然拒绝同她一起乘车出去的那天下午,简却在离海伯利稍远的牧草地上徜徉。她把这一切串联起来考虑,深信简是下定决心不接受她的任何好意。她很难受,十分难受。她精神受了刺激、行动前后不一致、对简无能为力,这些使她目前的处境比以前更加可怜,她的心为此感到悲痛;而且,简不相信她会有良好的感情,不把她作为可靠的朋友,她也感到屈辱;然而,有一点她却可以自慰,那就是,知道自己的意图是好的,还能对自己说,奈特利先生如果能知道她为了帮助简·菲尔费克斯而作的种种努力,如果甚至能看到她心里,那么这一次他就无可指责了。


[1] 这段话出自英国作家哥尔·史密斯的小说《威克菲牧师传》第24章。

[2] 英国伯克郡一个地区,位于伦敦西面泰晤士河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