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序(第3/5页)

为什么对这么多的屠杀保持沉默!

布莱希特并没有说,谈论一棵树不好。但在他的诗中流露出对吸引他的、应当拒绝的抒情味的怀念。但是,他做出了选择,将他所处的局势分解为具体的历史局势。他没有否认一种价值,而是把它置于次要地位。

对结构及其可能性的描述确定了由此出发的标志点,历史研究应该由此出发继续向其他更激动人心的方向发展。今天,在我们文化的总的情况中,艺术的某种状况对于我们来说会具有什么样的意义呢?什么样的历史和社会因素在确定一种形式的进展的同时会使这种进展带来理论和实践的影响呢?而这种影响在我们个人的选择和决定当中会成为挑战或者逃避的正当理由。正是由于这一观点,这里只是找到了进一步研究的观念方面的手段。这里说的是手段,这样的手段像其他任何工具一样具有中立性。

因此,严格说来,基于本书第一部分所包含的描述,可以对当代艺术中的开放现象和不确定性提出两种对立的历史性的解释。

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在演绎中要有独立性,这样的建议可以认为是促使艺术的消费者要表现出自由,要敢于负责,艺术的消费者们对麻痹人的、心理诱惑的交流所表现出的暴力已经习以为常,这样的诱惑来自商业电影、广告、电视、轻浮的剧作,另外还有门票方面的诱惑(布莱希特反对这种做法),以及那些高保真音箱传出的靡靡之音。在这种情况下,开放的作品就成了一种对自由的呼吁,在美学欣赏水平上的这种自由不能不同时发展到日常行动、理智的决定和社会关系等等方面。任何人将再也不能否认,《马林堡的最后年代》的观众不是毫无根据地突然改变保守的习惯的,即西部片或者侦探片所习惯的格式化所强加的习惯。一种能使观众相信自己在一个世界中不是驯服的工具,而是主宰者的艺术——因为任何过去的秩序都不能确保给他以最后的解决办法,而是他自己必须通过设想的、可以验证的办法不断地否定过去的东西以形成新的设想——无疑具有积极的价值,这种价值能够超越纯美学的经验(这种经验只存在于理论层面,而且总是会使一系列的实际回答和随之而来的决定复杂化)。

在由此所获得的手段的基础上同样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开放作品的技巧事实上在艺术结构中再现了我们的世界观的危机,于是,人们只是记录这些疑问,模拟这些疑问,不再就人发表意见,在认知的高水平上玩弄形而上学的打算成了方便的逃避方式,在打算玩弄形而上学时敏感的人只是将自己的全部精力用在娱乐上,这样就忘记了——通过艺术形式对世界的可能形式进行实验时——他对事物应该进行的活动。因此,反映西方文化向我们提出的世界的含糊性的形式可能正是这种含糊性的产物,是与危机共生的现象,这时与之相联系的不是面对这些形式的自由权利,而是使消费者有了在知识上异化的机会。

这两个结论都是绝对的、教条的,因而都很单纯。我们知道,如下说法很荒唐:说什么不确定性的原则是反动的,或者说什么这是一种会打破形象关系和形式联系的状况,形象关系和形式联系才能确保直接的可理解性。这样的说法太荒唐是因为,在这两种情况下我们只有一些手段用以在认知和感情上确认真实情况。但是,确定一种手段而不是另一种手段取决于整个历史局势,一种手段可以一开始就脱离文化病态的情况,这样只会产生一种先天不足的解决办法,有谁愿意否定这些说法?

因此,事实是,在这些文章中只是对形式结构进行了描述,对它们的总的历史评价以后再说,这一情况是由于西方现代文化的特定情况所决定的。

也许有人会说:“如果说艺术是对人和人所处的世界的论述,人在这一世界中必须积极地参与到它的历史进程之中,那么,客观地再现我们的文化所看到和感觉到的世界的含糊性的艺术就不是艺术,而是一种不正直的逃避。”也有人会说:“如果艺术必须确立一种整个社会所共用的语言,那么就不能在语言每次都会摧毁艺术的前提下使艺术本身受到怀疑。”也许有人会说:“如果艺术是一种语言,一种说出语言之外的东西的语言,那么,艺术只是在显示抽象语言的结构的同时说出一些东西的艺术,这样的艺术是无益的,是毫无用处的。”也许有人会说:“如果艺术必须给我们以积极的真理,那么它就必须不能再只满足于表现真理概念的所谓危机。”也许有人会说:“如果艺术有助于促进革命的立场,那么,它就不能只局限于验证它的形式可能,它就不能只实验感知的组织可能和感觉的孕育可能,而是必须只能以明确的言辞表达对压迫的反抗和造反的希望和技巧。”

这些质疑中的某一些是在文章发表之后出现的,从根本上说都是可以站得住脚的。但是,每一种质疑都以此为前提:在另外的社会—文化局势下确立和形成的关于艺术的观念的映照之下来分析一种新的现象;都是在分析这些新现象,看一看是否事实上并没有在我们的文化中形成一种不同于以前的关于艺术的新概念时来分析这种新现象。玛达莱娜岛的人习惯于画美洲豹作为确保其对猎物的主宰的仪式,相信这是艺术活动的最主要的目的,这样的人是不会把拉斐尔的《椅中圣母》(Madonna della Seggiola)看作艺术品的。

于是,比如说波洛克(Pollock)的创作是一个消极事实,因为他的创作无助于推进一场革命,那么这种说法就会涉及一个根本的误会:在这一实例中,绘画是在这样的层面进行它的论战和它的否定的,这一层面与实际行动的层面没有直接联系。分析性的描述正是要确定论述的这些层面的存在以及艺术在当代文化现状之中的状况。确定如下事实的任务就需要进行更易于理解的历史性分析,即确定人类活动的各个方面是如何在不同的场合发生的,这些场合常常相互没有联系,这样一来艺术不得不以一种与哲学论述观念世界或者论述社会关系中的实际活动时的形式相类似的形式来推进其进程,这样不会在交流中轻易出现变化的可能,而是相反,艺术常常会在一定的时间内发展成为一种否定—重建的进程,最后会成为一种进程的形象模式,这一进程不仅不是基于其他层面,甚至还没有开始。这就是关于乔伊斯的论述的最后部分想要确定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