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晕倒的若干真理(第2/2页)

我叫他把袖子卷起,在一桶温水里把双手洗干净,当我给母牛的侧腹做局部麻醉的时候,我要他把双手消毒一下。接下去,我给他一把止血钳和一把剪刀叫他拿着。他昂然自得地在母牛身边走来走去,不时做着要刺进牛身的动作,而且哈哈大笑。

“也许你愿意亲自担任开刀的工作吧?”我开玩笑地问他。他耸耸双肩,“嗯,我将来会的!”挤在门口的一群又哄起了笑声。

我拿起解剖刀了,以那锋利的刀缘指向牛腹的时候,孩子们还讲了好多俏皮话。我心里决定这一次我要照书上所说的,给开个粗大的切口。这已不再是我过去那样神经紧张的时代——只是轻轻划着牛的皮肤而不敢下手的。

我把刀子划过牛腹,迅速随着刀口出现了一条十英寸长的裂口。我退后一些,用短瞬的几秒钟观赏一下那整齐的刀口边缘,那儿只有一些微血管在发光的腹肌上涌出少许血液。在这同时我发觉我背后那半截门外的小孩子笑闹声顿然静寂,代之而起的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请把止血钳给我!”我伸手向后,等待那大个子少年把它递给我,可是,半晌没有消息。我回头一瞧:半截门外的小孩子固然已经走得一个也不剩,而那大个子少年更是四肢八叉摊开仰卧在地上。由于他的姿势很戏剧化,我还以为他是假装的,可是走近一察看,果真是失去了知觉,显然他是当场一仰身就那么晕倒下去的。

但是,那个农夫,只不过中等体型,却始终牢牢地控住牛头,而且以对这情景很感兴趣的眼神瞧着我:“看样子只有靠我来帮你了。”说着他把牛鼻绳拴在墙上,小心地洗过双手,取得了在我身边做助手的位置上。在整个手术过程中,都是由他递给我各种工具,擦抹血水,传递缝线……他不时由齿缝间吹出不成调的口哨,似乎觉得十分无聊。他惟一显露出真情感的时候,是我由蜂巢胃的深处取出那一支铁钉。他高撑着两道眉毛,嘴里嚷着:“天啦,天啦!”接着又开始吹他的口哨去了。

我们一直没时间去照顾躺在地上的那个少年。但他却在我们工作进行到一半时忽然醒来,一骨碌爬起,装作没事般走出牛屋去——他也许以为我们还不曾发现他晕倒了呢!

当然,我们不该不费点心把他早点弄醒。然而,有一次,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情形之下,我发现有一种方法能使晕去的人立即苏醒。

那是有一个名叫迪克森的农民,他要我做给他看,怎样阉割一只脱肠的猪而消除了阴囊肿大。迪克森非常喜欢研究猪,而且雄心勃勃地希望自己能有一两手兽医外科技术。

当他指给我看那一头猪有着很大的阴囊肿的时候,我表示异议地告诉他:“迪克森,这实在是非兽医不可的工作。正常的猪你可以自己阉割,但是像这一头可不是你能随便弄的。”

“那要怎么弄?”

“我告诉你吧!首先当然是局部麻醉,其次是要防止感染,以免发生危险,再就是你必须具备解剖学上的全部知识,然后你才能了解你该做的是什么。”

迪克森的眼里表露着无限的失望:“天啦!我真愿意知道实际上是怎么弄的。”

“我想还是这样吧,”我说,“暂时由我来动手术,你在旁边仔细地看,我再随时跟你作说明。至于猪本身我打算用全身麻醉,这样你就可以全神贯注来观看而不必再帮我按住猪了。你觉得怎样?”

“好!这是个好办法。”他想了一想,“不过,假如是这样的话,你全部费用要算多少?”

“七先令六便士。”我说。

“嗯,我想你总是要索取较高的报酬的。好吧,你就动手吧!”

我在小猪的腹膜上注射了几CC的麻醉药。小猪走没几步就倒在草堆上了。迪克森早已在院子里放了一张桌子,于是我们俩合力把小猪抬上桌去。我正要开始工作,迪克森由衣袋里掏出一张十先令的钞票:

“最好现在我先把钱交给你,免得回头我忘了。”

“也好。不过我两只手都已消过毒,你把票子先塞在我口袋里,等我把手术弄完再找你的钱。”

想象着我自己是个老师,指导学生怎样开刀,我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温暖。我小心地切开小猪鼠蹊沟的皮肉,把两颗睾丸原封不动地拉到外面来,“迪克森,你瞧见了吗?这小猪的肚肠是由鼠蹊沟落进阴囊里而跟睾丸在一起了。”我指指那半透明薄膜里一段粉红色的弯曲肠子,“瞧!如果我一推,肠子缩进肚子里去了;如果我按一按这里,喏,它又溜出来了。你看见它是怎么回事么?瞧,它进去了。瞧,它又出来了。所以这就是它阴囊肿大的原因。现在如果我们要猪肠永远不再溜进阴囊,就得利用精腱带把这儿漏口给绑紧……”

说到这里,我才发现我的学生已经滑倒在桌下的一只油桶边而晕厥过去了。我失望地把漏门结扎妥当,缝上开刀的刀口,再把小猪抬回猪棚,收拾起工具要走,这才记起还没找钱给迪克森。

但这时我又想耍耍花样。他给我十先令,我原应找他二先令六便士,我却故意只拿了一个先令与六个便士放在离他头部前面几英寸的地上。不料那铜钱落地的叮当声一响,他立刻醒了过来,瞪眼向这些钱币一望,忽地一翻身,脸色依然灰白,但两眼却灼亮地瞧着我,同时嚷着说:“嗨!你少找我一个先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