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恼火的西格(第2/2页)

“把它转成仰卧姿势。”西格在发话,“嗯,这样比较好。”他由放在附近草地上的搪瓷盘里,取了一支探针,小心地探看一下伤口,“没有伤到骨骼。”他咕哝着说,仍然向肌肉深部细瞧。然后取了一把剪钳,钳出所有松弛烂肉,这才又转头对我说:

“只要做做缝缀工作就行了。如果你愿意,可以由你来弄。”

我跟他掉换位置之际,我想起这是由于他没遇上更有兴趣的手术,因而他有点失望。他从来没有在重大手术里要我接手做下去过。这时,我拿起了缝针,我又记起我替那只狗作胃部手术时,他的一顿教训。这一次也许他要试验试验我是否再浪费材料,因此我要特别小心。

我取了短短的猫肠线穿进针眼,开始一针一拉地,十分吃力地缝合那胸肌。困难在于继续使用那极短的线头而且最后要打结。整个缝合工作要费了我比正常至少增加三倍的时间,但我仍咬着牙干下去——我已经受过一次警告,我不能再让他第二次又开口。

当我缝合了五六道裂口之后,我开始感到西格又要说话了。他跪在马颈上跟我相距很近,发起唠叨来一定十分震耳。可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他所爆发出来的却是非常细微的声音:

“你在耍什么把戏,吉米?”

“没有呀,我只是在缝嘛!你怎么说是耍把戏?”

“你干吗这么怜惜这些猫肠线?这样我们在这儿要搞上一整天呢!”

我摸索着在小马肌肉里打个线结,一面也细声地回答他:“我是为了节省用料呀!”

西格由马颈上跳下来,就像被那小马在昏迷里咬了一口那样:“你再这样我要受不了啦!来来,让我来弄。”他走向工具盘,选了一支缝针,牵了由玻璃筒伸出来的猫肠线头,张开手臂一挥,拉出来一大段猫肠线,使得在瓶里的卷线筒猛烈地旋转着,有如一只大鲑鱼在水里拖着钩而把鱼竿上的卷线器拉得猛转那样。西格向小马身边走回来,那猫肠线垂下来缠着他的脚几乎使他绊一跤。接着他立刻开始缝。由于猫肠线太长,任凭他怎样伸直手臂都不能把缝的一针拉到尽头,因而他得蹲下、起立,起立、蹲下得没个停。等到他把肌肉都缝好,他已经气喘吁吁,头上也出了不少汗。

“那边有血水渗出来了。”他说着走向工具盘,又猛扯了一大块棉花,一路棉纤维飞洒地回到小马这边,来抹擦伤口渗出的血水。

当他再度走向工具盘的时候,他对我说:“在我缝它外皮之前,得上些粉。”说着在工具盘里抓起那两磅装的粉盒子走回来,估量一下那伤口,抓起一大把粉撒下去。当然大部分的粉都撒在伤口附近,但也有不少撒到马身上、草地上,以及看住马后脚绑绳的那人汗淋淋的面孔上。而他自己也是满脸飞白,活像个小丑。

缝完了外皮,他用去的丝线不下好几码。等他站起来检查他自己的缝合成果,他说出了两句幽默的话:“好了。像这么年轻的马儿,这点伤会立刻复元的。将来如果伤口不留疤痕,那是一点也不足为奇。”

我开始在水桶里洗擦工具,他走过来说:“对不起,吉米,我使你扫兴。但是说实话,我不相信你真的会变得像个老太婆一样得省俭。当然,舍不得使用材料,在工作上不但浪费时间,而且也的确使工作变得很困难。谁不愿意把手术做得尽善尽美,引人称赞?过分吝啬用料你就达不到这个境地。”

我把工具洗擦干净,放回那搪瓷盆里,然后拿起搪瓷盆,向农场大门走去。西格追上我,一只手搁在我肩膀上:“告诉你,吉米,别以为我是在责怪你。你这苏格兰血统从小就给了你不少的优良教育,我一向十分崇拜你的光明正直、勤劳不辍、忠贞诚恳等等美德。不过,你也得承认,你们苏格兰人有时把节约弄得太过火。”他高声哈哈大笑,“所以,吉米,你要记得,在动手术的时候别太……呃……太精打细算。”

我把他由头到脚估量着,如果我放下手里的搪瓷盆,相信我一个右勾拳就能把他打倒在地。

他继续说下去:“但是我知道我没必要老跟你啰嗦,吉米,我知道你是会经常留意我所说的话的,是吗?”

我把搪瓷盆揽在胸前,继续走路。“是的。”我回答道,“我会遵从你所说的话,可是,今后我只会听一次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