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死牛引发的问题(第2/3页)

那个老农夫详细看了一下,后悔地对他说:“你说得真对!我把事弄坏了!我费了一个钟头的工夫才辛辛苦苦地完成了这件工作,竟弄坏了!”他一边说一边走开了。他并没感觉不好意思,只是恨他自己的技术太差。

我想到堪佛,他这人可不像刚才那个老农那么容易对付。堪佛是一个为所欲为、毫无顾忌的人,如果今天他得不到满意的结果,一定会有麻烦。

我来到他的院中,他正站在那里等我。他看来像一只饥饿的大鸟,两个肩膀狭窄而向前弯,脸又瘦又尖,身上一件黑色衣服,松松地挂在那副骨头架子上。他很不耐烦地向我点点头,然后就带我到他房后的草地里去。

那块地很大,那头死牛几乎正卧在草地当中,附近没有任何树木。我看到这情形,知道我所幻想的图画——一头牛卧在一棵被雷打坏的树底下——已成泡影,心里未免有点着急。

我们两人站在死牛旁边,他先开口说:“一定是雷打死的,不会是别的。讨厌的大风雨!雨后这家伙就倒毙了!”

我看看牛旁的草地,有几个地方草已被牛蹄踢掉,露出了土,因此对他说:“它不是一下就倒毙的,它死时曾有痉挛。你看,它的蹄子把草都踢秃了。”

“好吧,它有过痉挛,但是,那是被雷打的缘故。”堪佛有两只尖锐的小眼睛,他说话时看着我的领子和衣服,但却不敢和我对视。

“我想不对,堪佛先生。被雷打死是立刻倒地而亡,毫无挣扎之兆,有些牛死时嘴里还吃着草呢。”

他面红耳赤地立刻宣称:“我知道这些事,我养牲口养了五十多年了,这头不是我所看见的第一头被雷打死的牛。它们被打死的情形不一样。”

“不过,它的死,可能有很多原因。”

“哪些原因?”

“可能是炭疽热,或是镁不足,或是心脏病,有很多种病呢。我想我们得验验尸才能确实证明它是怎么死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做了我不应当做的事了吗?”

“不是。我只是说:我在开证明书之前,应当弄清楚。我们可以把它送到莫劳克那里去开刀,如果没有别的原因,你是会得到赔偿的,保险公司对这些事很大方。”

堪佛先生把头缩入领中,把手使劲往裤袋里插:“从前关于这样的事,我请过别的兽医,他们都是很好很有经验的,他们从来没有这么麻烦过。你为什么这么与众不同?那么啰嗦有什么用?”他的两只小眼看着我左边的耳朵。

我心里明知他是这个地区很有势力的人,他在农会里占有重要地位,既有钱,又很成功。如果他不喜欢任何一个年轻的兽医,他会给他苦头吃的。那么,我如给他开了证明书,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为什么要惹他呢?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要跟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作对呢?但想来想去,我最后还是对他说:

“对不起,我认为我们还是得把这头牛开刀检验。我要给莫劳克打电话,叫他把它取去,我们明天早上一起看个究竟。明天上午10点在他那儿见,行不行?”我尽力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话。他总是躲避我的目光。

“只好如此吧!这真是无聊!我告诉你,这头牛是好牛,它值80镑,我不能损失这么多钱……”

他气得使劲用脚踢那头死牛的尸体,没想到正好踢到它那坚硬的背骨上,因此把他痛得一只脚跛着走回房中去。

第二天——今天——我们三人都在莫劳克的场上环立在死牛旁边。莫劳克虽然尽力要保持他那像菩萨一般的表情,今天也觉得很不高兴了。因为当他一看见堪佛时,他就用眼把死牛横扫了一下,然后很自认聪明地下了诊断:“这是肺部停滞。我一看它的眼睛和背上的毛就知道。”说完后,正在很有信心地等待着人们的惊叹和赞许,没料到堪佛却暴跳起来:

“住嘴,把你那大蠢嘴给我闭上!莫劳克,你什么都不懂!这头牛是被雷打死的,你记住!”

我低头看着那头剥了皮的牛尸,一点青紫的伤痕也没有。开刀后,它肚子里的东西,也看不出什么病来,一切好像都很正常。

我抬起头来,伸直了腰,用手指梳着头发,正在思索,这时只听见煮东西的大锅里轻轻发出滚水的声音,同时喷出一缕缕的“芬芳”。两只狗正在一堆狗食旁忙碌地舔着狗食。

我再顺眼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原来那两只狗竟有一个竞争者!一个长着弯弯曲曲的金发男孩,也把他的小手指头放入狗食中,然后送人他自己的嘴里,吮得津津有味!

“快看!”我颤抖着说。

莫劳克的脸上立刻闪出得意的亮光,很高兴地说:“哈哈,不仅是四条腿的动物爱吃我做的东西!这是最好的食物,极富于营养!”

他的幽默感已完全恢复原状,于是点着了烟斗,抽起烟来。

我只好又把注意力收回到我的工作上。“请你把它的心脏切开,莫劳克。”我对他说。

当他把牛心切开后,我立刻知道现在已是水落石出了。因为在心脏瓣膜上,长着一些像白色菜花样的东西,这种病,猪常常会生,牛则不常有。我指着它对堪佛说:“这个白东西就是使你的牛致死的原因。”他低头看着那个牛心:“胡说八道!这么一点点小东西能把一头大牛弄死!?”

“并不太小,它足能阻塞血的流通。对不起,无疑的,你的牛是得心脏病而死的!”

“那么,雷打了没有?”

“一点雷打的影子都没有!你自己可以看看。”

“那么我的80镑怎么办呢?”

“很对不起,事实不能改变!”

“事实?什么事实?今天早上我这么早到这里来,你竟要我改变我的意见。”

“我没别的话可说了。这是很明显的事!”

堪佛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勉强要对我露出笑意,他的眼光注视着我的衣襟,一点一点往上挪,他的眼光刚刚要遇见我的视线那一刹那,赶紧又惊慌地把它转移到别处去了!

他把我叫到一旁,用那沙哑的声音偷偷对我说:“哈利先生,咱们两个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你明白,保险公司不在乎损失这一点小钱,但我可损失不起啊!你为什么不就说它是被雷打死了呢?”

“我虽不那么想,也得那样说吗?”

“那有什么关系!你可以那样说,没人知道呀!”

我抓了抓头,回答说:“可是我自己知道啊!这就令我心中不安!”

“你知道?”他莫名其妙地问。

“对啊!因此我不能照你所说的做。我不能给你开证明书。”堪佛先生既失望又烦恼,而且他简直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最后他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