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松山弓(下)

萧谡和严十七,冯蓁一个都不想见,前者她只能看不能薅所以憎恨,如同她肚子饿得咕咕叫,萧谡却坐拥一山头的羊肉馒头好不炫耀,他不招恨谁招恨?而后者严十七,冯蓁更是看见个影子就想躲。长公主这要把她嫁人的心思也太明显了,然则她外大母既然发了话,冯蓁就没得推脱了,现在装肚子疼也来不及了。

萧论在冯蓁走后问苏庆道:“乐言,姑祖母这是打算与严家结亲了么?”

“不好说。”苏庆道:“大母的意思是先定亲,但要把幺幺多留几年。十七郎的年纪不小了,不一定等得。”

“怎么会等不得?”萧论笑道,“幺幺这样的女君,十七郎能娶她,那算是祖上烧了高香。”

苏庆笑道:“可是幺幺不想嫁他啊,你猜怎么着?”

萧论摇摇头。

“她跟大母说,要是嫁进了严家,光是记人脸就得小半年,累死个人了。”苏庆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还从没听过女君因为这个理由而不愿意的。” 萧论也觉好笑,“不过幺幺连严十七都不想嫁,那是有心上人了?”

“有。”苏庆爽快地道。

萧论抬了抬眼皮。

“是王相王善阳。”苏庆摊摊手道。丞相王佐那是河东善阳人,所以同侪都叫他王善阳。

萧论没什么表情,像是没反应过来。

“她说嫁给王善阳,外大母就不用担心别人护不住她了,而且一过去就儿孙满堂,不用闯生孩子的鬼门关,白拣了许多儿子。”

便是萧论这样向来没有太大表情的人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嘿,幺幺这还真是会想。”

“可不是么?三天两头就气我大母,弄得大母现在也无心管我了,全操心她去了。”苏庆貌似抱怨,实则是高兴得不得了,恨不能冯蓁一辈子都留在公主府才好。“你知道阿容的,进门之后大母没少挑她的毛病,现在可好了,有了幺幺做对比,大母也不挑刺儿了,我们夫妻俩就盼着幺幺能长长久久留在府里才好。”

阿容便是苏庆的妻子,虽说是长公主亲自为苏庆挑的,但长公主其人是真不好伺候,总觉得谁也配不上自己孙子,对戚容多加挑剔,不过冯蓁姐妹进府后,戚容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尤其是现在,约莫是因为冯蓁长大也即将嫁人的缘故,长公主将心比心,怕冯蓁将来在夫家也被人如此挑剔,少不得易地而处,对戚容就宽容了许多。

萧论道:“既如此,幺幺倒是真该多留两、三年才是。”两三年的变数足够了,她那样的容色做个贵妃倒是合适。

却说不知道自己有贵妃命的冯蓁慢悠悠地走到岩春堂时,萧谡和严十七也正慢悠悠地饮着茶,只是当冯蓁走到门边时,严域手里端着的茶盏却不小心倾斜了一点儿角度,茶水漫过杯沿流到了他的鞋面上,他却毫无所觉。

冯蓁的身上似乎总有一束光追着她在跑,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让那细细的绒毛带上了金刚钻的光泽,便是她的一根绒毛也比旁人都要美上十分。

长公主轻咳了一声,严域都还没回过神来,萧谡又轻咳了一声,严域还是没回过神来,直到冯蓁看他跟个呆子似的,笑了一声,才让他的神魂又回到了他的身体内。

严十七闹了个大红脸,“我……”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只叫糟糕,他都不敢去看城阳长公主的神情,一心只想这门亲事估计要黄了。

谁料长公主却道:“行了,你们年轻人也不耐烦跟吾这样的老太婆待着,幺幺,你领了五哥儿和十七郎去你表哥那儿吧。”

引路何须冯蓁出面,便是没有侍女,萧谡总是找得到苏庆的院子的。

严十七跟着萧谡起身朝长公主行了礼,走出门时,却同手同脚地险些摔了一跤,惹得冯蓁又是一声“噗嗤”,身后的长公主也都忍不住笑。

严十七尴尬归尴尬,可同冯蓁之间的距离却很自然地缩短了。

“听说蓁女君喜好骑射?”严十七低声问道,反正他的丑已经出够了,也就再没什么思想包袱,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了。

冯蓁“嗯”了一声,笑嘻嘻地道:“怎么,十七郎也想同我比箭么?”实在不怪冯蓁如此想,今儿这些人来得也太凑巧了,跟约好了似的。

“非也,非也。”严十七道:“若是琴棋书画,不才还能勉强应付,骑射么就不献丑了。”

冯蓁笑道:“若是骑射,不才我还能勉强应付,若十七郎要拉着我弹什么琴论什么画,那我以后见着你就只能逃了。”

严十七被逗得大笑,“那正好,我手里新得了一柄松山伯制的弓,我也不好骑射,所谓宝剑赠英雄,好弓赠佳人,还请蓁女君你不要拒绝。”

冯蓁促狭地笑道:“哦,那好弓给了我,十七郎,你的红粉又打算赠给什么人呢?”

闻言萧谡在旁边也翘起了唇角。

严十七摆手道:“红粉?我哪里需要红粉,像幺幺你这样的,那是却嫌脂粉污颜色。”好歹也是欢场老手,严十七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式惊艳后,脑子总算又能转了。

“你这样会说话,红粉恐怕不少。”冯蓁偏头道。

严十七只能哈哈而过,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园圃道:“那边的牡丹却开得好,不如我们去那边走走?”男人呐,从古自今都一样,得了一点儿颜色就想开染房。既然长公主让冯蓁来领他们,严十七就知道长公主心里是属意自己的,所以就想趁机多跟冯蓁亲近亲近。

冯蓁可不想再应酬严十七,所以拿眼去看萧谡。

严十七也顺着冯蓁的眼神看过去。 “表哥素来不耐烦赏花弄月的。” 严十七越俎代庖地道,这还真是色胆包天,直接就替萧谡做主了。

“那儿有一处亭子,正好赏花,幺幺也可看看我带来的那柄弓。”严十七这就亲热地叫上“幺幺”了。

冯蓁点点头,却见萧谡已经往前面的枕香亭走了。

严十七提高了一点儿声音道:“表哥,乐言的院子不是在东边儿么?”严十七虽是第一次来城阳公主府,不过刚才冯蓁一直领着他们往东走,他这才故意指了个往西北的亭子。

萧谡回头道:“不是赏花么?”

这眼力劲儿也太差了,他是想赏花么?明明是为了赏人。严十七心里忍不住嘀咕,他若是能得了冯蓁的欢心,这门亲事就板上钉钉了,所以萧谡处在这儿算个什么事儿啊?按说他人精一样的表哥,绝不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的。

不过严十七还算对萧谡有些了解,知道他做事一定是有目的的,绝非像寻常人那样随兴所至。那他也往枕香亭去就值得思索了,这是为了女君的名声?

可是跟一个男子独处,和与两个男子相处,似乎也没太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