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皇后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前朝后宫。

新帝刚登基,皇后就怀了子嗣,可见是上天庇佑大渊朝,此乃大吉之兆。

喜讯传来的第二天,便是二月初五,封后大典。

仪式从巳初开始,在喜庆又隆重的礼乐声中,弘大的卤簿穿过皇宫正门,沿着铺陈的长长的红色地衣,缓缓驶向太极宫广场。广场两侧是文武百官、王公贵族、长安城中五品以上有诰命在身的女眷,站在高处望去,乌泱泱一片,真是声势浩大。

唯有皇后才能用的厌翟车,金碧辉煌,轮画朱牙,车两侧装饰的鲜亮翟羽,在纯净明媚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车辆停下,盛装打扮的陶缇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走下车来。

开始坐在车里,她还有些紧张,等双脚稳稳地踏在质地柔软的地衣时,她的心也却莫名安定下来,甚至还分心的想着,幸好自己封后是在二月天,这要放在夏日,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华美凤袍,非得把她给闷出痱子不可。

心里吐槽完,她抬起头,一眼就看到那高高的白玉台阶之上,穿着一袭朱红色团龙金纹礼服的男人,他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含笑,深情又专注,直直的看向她。

她的心砰砰直跳。

裴延说,东宫的那次大婚不作数,这次封后典礼,才是他们俩真正的婚礼。

他说这话时,认真且郑重,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仿佛穿过这具皮囊,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那一刻,她感觉她的灵魂灼热。

礼乐声继续响着,礼官捧着圣旨,吊着嗓子诵读着封后的赋文。

至于念得什么,陶缇一个字都没听清,她一心迎着裴延的目光,一步步踏上那白玉台阶,绣着凤凰朝日的裙摆逶迤在身后。

等她踏上最后一层台阶,裴延朝她伸出手,薄唇噙着温润的笑。

陶缇也朝他笑,大大方方走上前,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面向台下众人。

与此同时,礼赋念毕,台下响起整齐又洪亮的山呼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陶缇看着台下齐齐跪拜的众人,这种强烈的仪式感,令人震撼又难以忘怀,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一般,一颗心也恍若在云端。

她微微侧眸,不曾想正好对上男人看过来的目光。

与她的震撼不同,他俊美的脸庞带着些许不虞,陶缇有些惊诧。

他捏紧了她的手,薄唇轻启,“回头我让他们改一改,我若是万岁万万岁,你也要与我一样。”

陶缇一怔,显然没想到他是在为这种小事不悦,忍不住笑了出来,“就一个口号,没什么大不了的。”

裴延却坚持,黑眸灼灼,沉声道,“不行,要一样的。”

他万岁,她千岁,这是什么混账话。

没有她在身旁,那多出的九千年,与他而言,只是漫长又难熬的折磨罢了。

他自然也清楚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可在涉及她的方面,他也变得迷信起来,就算知道这不过一句寻常的觐见用语,却依旧执拗。

陶缇轻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指,算作安抚。

可垂下眼时,她眸中的笑意也淡了,有隐约的忧愁闪过。

众人跪拜完毕,起身站定,只见高台上的帝后两人,十指紧扣,亲密无间。

平日里冷淡威严的帝王,在皇后面前眉眼温和,极尽温柔,与朝堂上杀伐果断、手腕铁血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算裴延顾及陶缇有身孕,害怕她累着,让礼部那边再三精简,仪式依旧繁琐。

封后大典结束,又有宫宴。

待热闹的宫宴散去,已是明月高挂枝头。

回程的路上,女眷们都忍不住感叹着——

“陛下待皇后娘娘真真是宠到骨子里了,宫宴上又是给皇后夹菜,又是端水递帕子的,这份体贴细致,真是让人羡慕啊!”

“谁说不是呢!我看皇后娘娘好像被水呛了一下,陛下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啧啧,那叫一个紧张。”

“听说皇后娘娘的肚子才一个月,也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若是一朝得男,那可真是件天大的喜事。”

“不论皇子还是公主,这是陛下的头一个孩子,又是皇后所出,意义肯定是不一样的。”

“说的也是。不过话说回来,陛下后宫就一个皇后娘娘,现下皇后又怀孕了,起码一年都无法伺候陛下……这,陛下是不是得选秀了啊?”

这话一出,家里有适龄女儿的贵夫人们心思都活泛起来。

新帝俊美非凡,风姿卓然,宛若天神般,让人敬畏又忍不住被吸引。且这般优秀的男子,还那么体贴会疼人,很难叫人不心动。

如今新帝登基,后宫那么多位份空着,皇后又怀着身孕,不正是填充后宫的好时机吗?

不单单女眷们惦记着此事,朝臣们也惦记着。

在一个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三月春日里,大臣们齐齐上书,请求皇帝选秀,充盈后宫。

皇帝摩挲着扶手上精致的龙纹,冷然睥睨着朝臣们,面无表情的拒绝了。

至于理由,只说皇后有孕,新妃入宫诸事烦乱,打扰皇后养胎。

他还反过来劝谏诸位官员,女子怀孕本就辛苦,为人夫君若不能体贴,反倒纳妾寻欢,岂不是让发妻寒心?

一番话说得众臣哑口无言,面露惭愧。

但还有几个不死心的,依旧谏言选秀。皇帝面上没多说,转头就揪了一个不安分子,随便找了个错处,直接贬官出长安。

这一招杀鸡儆猴,起了显著的效果,识时务的都乖乖闭上了嘴,至于那不识时务的……都卷起铺盖,灰溜溜的四散在天涯。

宫外,长安的贵夫人们埋怨着皇后善妒,自己不能伺候陛下,还不劝谏皇帝纳妃,半点不贤淑。可私下里,却是又羡慕又嫉妒,只觉得皇后真是天底下最好命的女子。

不管怎样,选秀这茬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敢再提了。

——

春去秋来,转眼到了八月,秋高气爽,丹桂飘香。

永宁元年的八月初三,长安城举行了一场极其盛大隆重的婚礼——陇西谢国公府的嫡女清平郡主与定北侯家嫡幼子许光霁,结成良缘。

那一日,锦幡飘扬,十里红妆。

谢国公与景阳长公主亲自送嫁,定北侯与侯夫人门口亲迎,两家都拿出十足十的诚意对待这门亲事。

至于那天有多么热闹,陶缇没能亲眼见到——

她的肚子已有八个多月,高高隆起,御医说是双胎之相,皇宫上下都谨慎小心,裴延更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她身旁,哪里放心她出宫凑热闹。

虽然不能亲自到场,但陶缇与裴延准备了一份丰厚的贺礼,送至定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