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第二幕(第3/7页)

侍童

殿下,他从一扇红格子窗里叫我,我望着窗口,怎么也瞧不清他的脸;好容易才被我发现了他的眼睛,我还以为他在卖酒婆子新做的红裙上剪了两个窟窿,他的眼睛就在那窟窿里张望着呢。

亲王

这孩子不是进步了吗?

巴道夫

去你的,你这婊子养的两只腿站着的兔子,去你的。

侍童

去你的,你这不成材的阿尔西亚的梦,去你的。

亲王

给我们说说,孩子;什么梦,孩子?

侍童

殿下,阿尔西亚不是梦见自己生下一个火把吗?所以我叫他阿尔西亚的梦。

亲王

因为你说得好,赏你这一个克郎;拿去,孩子。(以钱给侍童。)

波因斯

啊!但愿这朵鲜花不要给毛虫蛀了。好,我也给你六便士。

巴道夫

你们总要叫他有一天陪着你们一起上绞架的。

亲王

你的主人好吗,巴道夫?

巴道夫

很好,殿下。他听说殿下回来了,有一封信给您。

波因斯

这封信送得很有礼貌。你的肥猪主人好吗?

巴道夫

他的身体很健康,先生。

波因斯

呃,他的灵魂需要一个医生;可是他对于这一点却不以为意,灵魂即使有病也不会死的。

亲王

这一块大肉瘤跟我亲热得就像他是我的狗儿一般;他不忘记他自己的身分,你瞧他怎样写着。

波因斯

“骑士约翰-福斯塔夫”——他一有机会,就向每一个人卖弄他这一个头衔;正像那些和国王有同宗之谊的人们一样,每一次刺伤了手指,就要说,“又流了一些国王的血了。”你要是假装不懂他的意思,问他为什么,他就会立刻回答你,正像人们要向别人借钱的时候连忙脱帽子一样爽快,“我是王上的不肖的侄子,先生。”

亲王

可不是吗?那帮人专门要和我们攀亲戚,哪怕得一直往上数到老祖宗雅弗。算了,读信吧。

波因斯

“骑士约翰-福斯塔夫爵士敬问皇太子威尔士亲王哈利安好。”哎哟,这简直是一张证明书。

亲王

别插嘴!

波因斯

“我要效法罗马人的简洁:”——他的意思准是指说话接不上气,不是文章简洁——“我问候您,我赞美您,我向您告别。不要太和波因斯亲热,因为他自恃恩宠,到处向人发誓说您要跟他的妹妹耐儿结婚。有空请自己忏悔忏悔,再会了。您的朋友或者不是您的朋友,那要看您怎样对待他而定,杰克-福斯塔夫——这是我的知交们对我的称呼;约翰——我的兄弟姊妹是这样叫我的;约翰爵士——全欧洲都知道这是我的名号。”殿下,我要把这封信浸在酒里叫他吃下去。

亲王

他是食言而肥的好手,吃几个字儿是算不了什么的。可是奈德,你也这样对待我吗?我必须跟你的妹妹结婚吗?

波因斯

但愿上帝赐给那丫头这么好的福气!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

亲王

好,我们不要再像呆子一般尽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智慧的天使还坐在云端嘲笑我们呢。你的主人就在伦敦吗?

巴道夫

是,殿下。

亲王

他在什么地方吃晚饭?那老野猪还是钻在他那原来的猪圈里吗?

巴道夫

还在老地方,殿下,依斯特溪泊。

亲王

有些什么人跟他作伴?

侍童

几个信仰旧教的酒肉朋友,殿下。

亲王

有没有什么女人陪他吃饭?

侍童

没有别人,殿下,只有桂大妈和桃儿-贴席姑娘。

亲王

那是个什么娼妇?

侍童

一个良家女子,殿下,她是我的主人的亲戚。

亲王

正像教区的小母牛跟镇上的老公牛同样的关系。奈德,我们要不要趁他吃晚饭的时候偷偷地跑到他们那里去?

波因斯

我是您的影子,殿下;您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亲王

喂,孩子,巴道夫,不要对你们主人说我已经到了城里;这是赏给你们的闭口钱。(以钱给巴道夫及侍童。)

巴道夫

我是个哑巴,殿下。

侍童

我管住我的舌头就是了,殿下。

亲王

再见,去吧。(巴道夫及侍童下)这桃儿-贴席准是个婊子。

波因斯

不瞒您说,她正像圣奥尔本到伦敦之间的公路一般,什么人都跟她有来往的。

亲王

我们今晚怎样可以看看福斯塔夫的本来面目,而不让他看见我们呢?

波因斯

各人穿一件皮马甲,披一条围裙,我们可以权充酒保,在他的桌子上侍候。

亲王

朱庇特曾经以天神之尊化为公牛,一个重大的堕落!我现在从王子降为侍者,一个卑微的变化!这正是所谓但问目的,不择手段。跟我来,奈德。(同下。)

第三场华克渥斯。诺森伯兰城堡前

诺森伯兰、诺森伯兰夫人及潘西夫人上。

诺森伯兰

亲爱的妻子,贤惠的儿媳,请你们安安静静地让我去进行我的危险的任务;不要在你们的脸上反映这时代的骚乱,使我的烦杂的心绪受到更大的搅扰。

诺森伯兰夫人

我已经灰了心,不愿再说什么了。照您的意思干吧;让您的智慧指导您的行动。

诺森伯兰

唉!亲爱的妻子,我的荣誉已经发生动摇,只有奋身前去,才可以把它挽救回来。

潘西夫人

啊!可是为了上帝的缘故,不要去参加这种战争吧。公公,您曾经毁弃过对您自己更有切身关系的诺言;您的亲生的潘西,我那心爱的哈利,曾经好多次引颈北望,盼他的父亲带着援兵到来,可是他终于望了个空。那时候是谁劝您不要出兵的?两重的荣誉已经丧失了,您自己的荣誉和您儿子的荣誉。讲到您自己的荣誉,愿上帝扫清它的雾障吧!他的荣誉却是和他不可分的,正像太阳永远高悬在苍苍的天宇之上一样;全英国的骑士都在他的光辉鼓舞之下,表现了他们英雄的身手。他的确是高贵的青年们的一面立身的明镜;谁不曾学会他的步行的姿态,等于白生了两条腿;说话急速不清本来是他天生的缺点,现在却成为勇士们应有的语调,那些能够用低声而迂缓的调子讲话的人,都宁愿放弃他们自己的特长,模拟他这一种缺点;这样无论在语音上,在步态上,在饮食娱乐上,在性情气质上,在治军作战上,他的一言一动,都是他人效法的规范。然而他,啊,天神一般的他!啊,人类中的奇男子!这盖世无双的他,却得不到您的援助;你竟忍心让他在不利的形势中,面对着狰狞可怖的战神;让他孤军苦战,除了霍茨波的英名之外,再也没有可以抵御敌人的武力;您是这样离弃了他!千万不要,啊!千万不要再给他的亡魂这样的侮辱,把您对于别人的信誉看得比您对于他的信誉更重;让他们去吧。那司礼大臣和那大主教的实力是很强大的;要是我那亲爱的哈利有他们一半的军力,今天也许我可以攀住霍茨波的颈项,听他谈起蒙穆斯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