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见证了一个奇迹(第2/3页)

我跟着她走进七号房间,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在看着一个孩子,我猜是他们刚出生的孙子。八个孵化器,或者叫“不足月婴儿人工抚育器”排列在房间四周。在大部分不足月婴儿人工抚育器上,都有鲜艳的彩色横幅贴在墙上,或是古怪的字母,写着婴儿的名字,以赛亚、凯瑟琳、泰勒。我看到好几个抚育器里有家人的照片,还有柔软的手工缝制的毯子,显然不是医院提供的。

莫林指着后面角落里一个孤零零的抚育器,那没人照顾,也没有任何爱的迹象。

“她在这儿。”

抚育器前面的一张卡片上写着,女婴。我闭上眼睛。这说明她是个无名氏。

我往塑料床里面窥视。一个小小的婴儿正在睡觉,她也就跟一把尺子那么长,只裹着一条洋娃娃那个尺寸的尿布,头上还粘着粉红色的胞衣。三块补丁贴在她的胸部和肚子上,上面的电线通往各种显示器。一根静脉注射针头连着干净的塑料带,插在她脚上的一根血管里,一根细细的管子把白色的液体送到她鼻子里。在她苹果一般大小的脑袋周围,有两根松紧带,勒着一个盖着她鼻子和嘴的透明塑料装置。

我把手放在胸口,转身问莫林:“她会好起来吗?”

“她应该会好的。你看到的那个罩子叫CPAP。”莫林告诉我,“它能够提供连续的持续气道正压通气。她的肺部没有完全发育好。CPAP会帮助她,直到她能够自己呼吸为止。”她转过来看着我,问:“你想抱抱她吗?”

“抱她?哦,不。不,谢谢你。我很可能会拔掉什么东西的。”我清清嗓子,掩饰我紧张的笑,“我会让赛昆塔第一个抱她的。”

她斜着眼睛看着我。“那你慢慢和女婴熟悉一下吧。我一会儿回来。”

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盯着这个布满皱纹的新生儿,那么多的针和管子在她身上,她真成了活生生的针垫了。她圆圆的脸十分痛苦,好像因为离开妈妈而有些恼怒。焦糖色的肌肤上面有许多绒毛,对她来说好像大了好几个尺寸。她伸伸懒腰,张开手指,我看到五根小火柴。我的喉咙肿了起来。

“女婴。”我低声说道,这个词听起来既冷漠又没有人情味。我想起了赛昆塔弟弟令人心碎的故事,一个过于敏感的小男孩,无法在他出生的这个世界生存。我吻了吻我的手指,然后把手放在能够看到女婴脸蛋的地方。“奥斯汀。”我低声说道,“欢迎你,美丽的奥斯汀。”因为一个小男孩的过去和一个新生儿的未来,因为已知的原因和那些未知的原因。我闭上眼睛,眼泪流了下来。

* * *

我回到赛昆塔房间的时候,珍从扶手椅上跳了起来。“那个婴儿怎么样?”

“很好。”我假装很乐观,“去看看她吧。”

珍摇摇头。“赛昆塔只能选一个陪护人。她选的你。”

我以为她会失望,或是更糟糕一些,不以为然。令我惊奇的是,珍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我走到赛昆塔的床边。她仰面朝天地躺着,跟我离开她的时候一样,她肿胀的脸是对曾经那个可爱姑娘的一种残酷的讽刺。“你的孩子很漂亮,赛昆塔。”

珍拿起她的包。“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

“没问题。”

她用手帕抹了抹眼睛。“她一醒来就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我保证。”

她靠过去,吻了一下赛昆塔的脸颊。“我会回来的,小蛋糕。”她的声音很轻,“你要坚持住,听到了吗?”

我转过脸看着窗户,用手捂住嘴,任凭眼泪往肚子里流。我感觉珍来到我旁边,伸出一只手,想摸摸我,但在碰到我之前就缩了回去。

“照顾好你自己。”她低声说道,“恐怕那个婴儿会很需要你。”

* * *

每隔三十分钟就会有一个护士过来查看赛昆塔的重要器官,但似乎没什么变化。时间过得像沙子通过糖浆一样慢。我拉了一把木椅子,坐到赛昆塔床边,离她那么近,她每一次浅浅的呼吸我都能看到。我把手穿过床边的铁栏杆,摸着她的手。她躺在那儿睡觉的时候,我跟她讲了关于她珍贵的孩子的一切,还有她会成为一个多好的妈妈。

傍晚时分,一个年轻女人走进了这个阴暗的房间。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工作服,几缕金色的头发从她蓝色的软帽底下露了出来。她在赛昆塔的床边翻找着,看到床对面的我吓了一跳。

“哦,我没看到你在那里。我在找她的菜单。她填了吗?”

“她今天晚上不吃了,谢谢。”

她的目光扫到毫无生气的赛昆塔。“她还要其他的菜单吗?我的意思是,我每天都可以送一张菜单来,或者我可以等到……”

血液冲上了我的太阳穴。我站起来从她手里抢过菜单。“是的,她需要明天的菜单。每天都送过来一张。你明白吗?每天。”

* * *

五点钟的时候,我冲到楼下的育婴室去看奥斯汀。在去过一次新生儿重症监护室之后,我再次沿着上次的道路来到第七号房间,蹭了进去。我大步流星地走到后面的角落,看到奥斯汀的抚育器像一个人工日光浴场的时候吓了一跳。CPAP还罩着她的鼻子和嘴巴,现在她的眼睛被眼罩盖住了。这是怎么了?我的心在胸膛里怦怦直跳。

我到处乱转。“莫林?”莫林护士在屋子另外一边,正忙着和那对之前看到的老夫妇交谈。

我看到屋子对面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打扰一下。”我跟着她走出房间,“您能跟我说说奥斯汀……女婴怎么了吗?她的抚育器……”

她抬起手,大步流星地走开了。“我有急诊。你和护士说。”

我又冲回房间。莫林护士终于从那两位对孩子宠爱有加的祖父母身边脱开了身。“怎么了,布雷特?”

“赛昆塔的孩子怎么了?她的婴儿床灯火通明,她还戴了眼罩。”

屋子另一边的机器哔哔哔哔地响了起来,像一台坏脾气的闹钟,莫林一下警惕起来。“她是在接受胆红素光疗。”她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朝屋子另一边跑去。

我回到奥斯汀的床边,还是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那个我认为是祖父的老男人侧身走到我身边,窥视着奥斯汀。“这个小孩是你的吗?”

“不,她妈妈是我的一个学生。”

他皱起眉头。“你的学生?她多大啊?”

“十八岁。”

他摇摇头。“真丢脸啊。”他拖着脚走到他妻子身边,低声说着什么,我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