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葬礼午宴让我搞砸了(第4/5页)

“这座建筑最初是为美孚石油公司建造的,”她继续说,好像我很感兴趣一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九七三年的事。”

杰伊把椅子向后拉,脱离凯瑟琳的视线,夸张地做了个打哈欠的姿势。但是乔德似乎对妻子的侃侃而谈非常着迷。

“说得好,亲爱的。它是芝加哥第三高的建筑,”乔德边说边看看凯瑟琳,似乎在求得她的认同。虽然大哥是最杰出的年轻建筑师之一,但我感觉他也被他娶的这位气场强大的女人震慑住了。“只有川普大楼和威利斯塔比它高。”

凯瑟琳看看我:“威利斯塔。你知道吗?就是以前的西尔斯大厦。”

“西尔斯大厦?”我抓耳挠腮,假装很困惑,“一家百货公司怎么会需要一座塔呢?”

坐在桌子对面的杰伊咧嘴笑了。但是凯瑟琳冲我眨眨眼睛,好像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接着她又继续给我们讲课。“那个地方地上有八十三层,而且……”

门打开了,建筑冷知识比赛结束。一位头发凌乱的高个子男人冲进屋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看起来差不多四十岁。他用手理着黑发,正了正领带。“大家好。”他边说边走到桌子边,“我是布拉德·米达。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他绕着桌边走了一周,依次跟我们握手,我们边握手边做自我介绍。他看人的时候非常专注,让人有些不自在,但因为他的两颗门牙有些重叠,让他有一种真诚的孩子气,冲淡了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我不知道我的兄弟们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为什么妈妈要选这个年轻人,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做我们的律师,而不选多年来我们的家庭律师戈德布拉特先生?

“我刚从市里另一头开完会回来,”米达边说边找到自己的座位,是在桌子的最前端,和我的位置呈对角线,“没想到这么晚才散会。”

他把马尼拉纸文件夹放在桌上。我瞟了一眼凯瑟琳,她已经摆好姿势准备用她的标准拍纸簿和钢笔做笔记,我一下子就畏缩了。为什么我没想到要做笔记呢?如果我连标准拍纸簿都不记得拿,怎么能管理好一家大公司呢?

米达先生清了清嗓子:“我为你们失去亲人感到悲痛。我非常喜欢伊丽莎白。我们五月份才认识,那时她刚刚被确诊患有癌症,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却觉得我们好像已经是多年的老友。昨天的午宴我没能全程参加,但我参加了葬礼。我愿意以朋友的身份参加葬礼,而不是律师。”

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位能够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妈妈葬礼的律师,他们相识还不到十六个星期。我想起了我生命中的那位律师——我的男友安德鲁,他已经认识妈妈四年了,却最终没能抽出时间来参加昨天的午宴。我强忍着心中的疼痛。他毕竟正在参加一场审讯,而且他也抽时间参加了葬礼。

“总之,”米达先生接着说,“我很荣幸成为她的遗嘱执行人。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一小时以后,妈妈最喜欢的慈善机构的偿付能力大大提升,杰伊和乔德得到的钱财足以让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妈妈是怎么攒下这么多财富的啊?

“布雷特·博林格要晚些时候继承遗产。”米达先生把眼镜摘下来,看着我,“这里加了个星号。等会儿我会跟你详细解释的。”

“好的。”我说着,挠了挠头。为什么妈妈不让我今天继承遗产呢?可能在她留给我的那本红色日记里面有答案吧。我突然明白,我会得到整个公司,如今公司的市值上百万美元。但是谁知道在我的领导下公司会发展成什么样呢。我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

“接着是你妈妈的房子。”他把眼镜戴回去,在文件上找到要读的地方。“阿斯特街一百一十三号和所有房子里的物品,在未来十二个月内都应原封不动。在此期间,不得变卖或出租房子和其中的物品。我的儿女在房子里居住不得超过连续三十天。他们可以使用房间内的任何物品。”

“真的假的?”乔德盯着米达先生说,“我们都有自己的家,没必要留着她的房子。”

我觉得脸上发烧,低头鼓捣着手指头。显然,我哥哥觉得我和安德鲁住的房子有我一份。虽然三年前在安德鲁买下房子的时候,我就住在那里了,而且我投入的钱比他还要多,但是房产证上没有我的名字。从法律上说,那是他的房子。其实,我并不在意。我从来不像安德鲁那样在意钱财。

“哥,这是妈妈的遗嘱。”杰伊用他一贯的温柔语调说,“我们必须尊重她的愿望。”

乔德摇着头:“这简直是疯了。十二个月要缴多少税啊。更别说那座老古董的维修了。”

我摇着头。乔德继承了爸爸的脾气秉性——果决、实际、没有半点感情用事。他冷漠的性格有时很有帮助,比如上星期我们准备葬礼的时候。但是今天,我觉得他非常失礼。按照乔德的想法,他肯定会在妈妈的院子里插上“出售”的大牌子。然后很快就会有一辆大型垃圾装卸卡车停到车道上。而我们则会一个一个筛选妈妈的遗物,满腹心事地对每个东西说一次再见,对她生活的点点滴滴说再见。这对安德鲁来说太老土了,但我的另外一位哥哥,却能永远保留母亲所珍爱的东西。

我离开这里到西北部那年,妈妈在法院拍卖会上买下了这座摇摇欲坠的褐色砂石建筑。爸爸狠狠地责备了她,说她揽下这个巨大的工程简直是疯了。那时候,爸爸已经是她的前夫了。妈妈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在腐烂的天花板和难闻的地毯背后,她看到了一些神奇的东西。艰难的修缮工作持续了好几年,中间也曾有过自我否定,但最终她的远见和耐心占了上风。如今,这座位于人们梦寐以求的芝加哥黄金海岸边上的十九世纪建筑已经成为了一件展示品。我的妈妈,一个钢铁工人的女儿,过去常常开玩笑说她和路易斯·杰弗逊一样,从印第安纳州的家乡盖里“进了城”。我真希望爸爸能活得久一点,亲眼看看这座房子——还有这个女人——惊天动地的变化。我觉得一直以来,他都低估了妈妈的能力。

“你确定她立遗嘱的时候神志清醒吗?”乔德打断了我的思绪。

律师咧嘴一笑,笑中似乎含有阴谋:“哦,她非常清醒,没问题的。我向你保证,你妈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实上,我从没看过这样煞费苦心的计划。”

“我们继续吧。”凯瑟琳说,她永远都是管理者,“我们私下再来处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