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波多里诺等候动身前往祭司王约翰的王国(第3/5页)

“扩展到祭司王约翰的王国吗?”

“你们抵达王国之后会理所当然地被视为贵人。但是如果你们想要抵达那个地方,你们就会需要我们,而我们……我们在这个地方也需要你们。我们是非常特异的一族,不像下面那些怪物,必须以可悲的肉欲宿命来进行繁殖。我们成为阉人是因为其他的阉人选择了我们,把我们变成这个样子。我们在许多人眼中的不幸当中团结为一个家族,我所说的我们包括了其他地方的阉人,而我们知道就连遥远的西方,也有一些权高位重的阉人,更不用提印度和非洲了。只需要从一处强大的权力中心,我们就可以将各地的弟兄结合成一个秘密的联盟,并建造出一个最强大的帝国,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征服和消灭的帝国,因为我们并不是由军队和疆域所组成,而是一张互助互惠的蛛网。而你们……你们将是我们权力的保证和象征。”

隔天,培拉克塞斯见到波多里诺的时候,告诉他自己似乎在前一天晚上说了一些荒谬而从来不曾真的如此想的蠢话。他请求他的谅解,并忘记他说过的话。他告辞的时候,还不断地重复:“我求你一定要忘记。”

“无论有没有祭司王,”“诗人”当天表示,“培拉克塞斯都准备送我们一个王国。”

“你疯了!”波多里诺告诉他,“我们身上背着一项任务,我们也当着腓特烈的面发过誓。”

“腓特烈已经死了。”“诗人”冷冷地回答。

波多里诺在阉人同意之下,经常前去造访助祭。他们成了朋友,而波多里诺为他叙述了米兰城的毁灭、亚历山大的兴建等故事,以及如何攀登城墙、如何烧毁围城者的投射器和攻城塔。虽然年轻的助祭脸上仍然戴着面纱,但是波多里诺发誓看到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接着,波多里诺要求助祭和他谈一谈他的行省内狂热的神学争议,而他觉得助祭回答他的时候,脸上似乎挂着忧伤的微笑。他说:“祭司的王国非常古老,所以收容了几世纪以来遭到西方基督教世界驱逐的教派。”很明显,他不太了解的拜占庭,对他来说也一样位于遥远的西方。“祭司不愿意消灭他们的信仰,而这些人的传道也吸引了王国内的不同部落。但事实上,知道何谓真正的三位一体真的那么重要吗?他们只需要遵循《福音书》的箴言就行了,他们不会因为相信圣灵只源自圣父就被打下地狱。他们都是好人,相信你也看到了,知道他们有朝一日全都会因为阻挡白汉斯人而送命,让我心痛不已。你瞧,只要我的父亲还活着,我就会继续在这里治理这些准备送命的人。不过,或许先丧命的人是我。”

“你在说些什么,大人?我从你的声音和身为祭司王储的尊严当中,知道你并不是一个老人。”助祭摇了摇头。波多里诺为了安慰他,对他提起自己和其他人在巴黎学习时的花絮,却发现在这个人心中引起一股狂热的欲望,以及一股无法满足的愤恨。波多里诺提及自己的过去和现在的时候,完全忘记自己东方贤士的身份。不过助祭也已经不再注意这件事情,他不避讳地表现出自己并不相信这十一名东方贤士,他只是背诵阉人告诉他的话。

面对他因为自己被排除在青春的喜悦之外所表现出来的无力感,波多里诺有一天告诉他,就算一名无法一亲芳泽的爱人,也可以让我们的心中充满了爱,然后他提起自己对一名高贵女士的爱慕和写给她的信件。助祭用一种兴奋的声音询问细节,接着却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大声抱怨:“我什么事情都不准做,波多里诺,就连梦想一段爱情。你不知道我多想策马率领大军,嗅着狂风和鲜血的味道。倒卧沙场而口中念着爱人的名字,远胜过待在这个洞穴里等待……什么?或许什么都等不到……”

“但是你……大人,”波多里诺告诉他,“你注定要成为一个伟大帝国的领袖,你——上帝会让你的父亲长命百岁——有一天你会离开这个洞穴,到了那个时候,彭靼裴金将只是你最偏远的一个省份。”

“有朝一日我可以这么做,有朝一日我会成为……”助祭喃喃说,“谁可以向我保证?你瞧,波多里诺,我最深切的痛苦,愿上帝原谅这个让我苦恼的疑虑,就是根本没有什么王国。是什么人告诉我这些事?那些阉人,而且是从我孩提时期就已经开始。他们派去见我父亲的使者——我说得很清楚,是他们——回来的时候向谁报告?向他们,向那些阉人报告。这些使者真的动身了吗?他们真的回到这里了吗?他们真的存在吗?我知道的一切都是通过阉人传递。如果这个行省,或许还包括了整个世界都是阉人的阴谋,那他们就是在嘲弄我,正如他们嘲弄努比亚人或西亚波德人,一直到他们剩下最后一人一样。如果连白汉斯人都不存在呢?所有的人类都被要求深信我们神圣信仰中那位创造了天地,创造了难解神秘的造物者,尽管这些神秘的事情很可能和我们的智慧相抵触。不过被要求去相信难以理解的上帝和我的情形比较起来——也就是只能相信阉人,完全不能算得上严苛。”

“事情并非如此,大人,不是这样,我的朋友,”波多里诺安慰他,“你父亲的王国确实存在,因为我确实不只听到这些阉人提起,还包括许多深信不疑的人。信仰可以让事情成真;我的同乡就是相信自己可以建造一座新的城市,他们相信的程度甚至让一位伟大的皇帝害怕,而那座城市也因为他们的信心而出现。祭司的王国确实是千真万确,因为我和我的同伴用我们三分之二的生命去寻找。”

“谁知道?”助祭表示,“但是就算王国真的存在,我也见不到。”

“够了,”波多里诺有一天这么回答他,“你担心王国并不存在,在等待亲眼见到王国的期间,你让自己坠入无止尽的烦恼当中,这会要你的命。其实你并没有亏欠任何人,包括祭司和那些阉人。是他们选择了你,你当时还是一个吃奶的婴儿,可你并没有任何选择。你要一段冒险和充满荣耀的生命?离开这里,骑上我们的战马,前往巴勒斯坦,加入那些英勇对抗摩尔人的基督徒,成为你梦想的英雄。圣地的城堡里多的是愿意用生命换取你一个微笑的公主。”

“你见过我的微笑吗?”助祭这时候问他。然后他一个动作,扯下盖住他脸孔的面纱,波多里诺的面前出现了一张腐蚀的嘴唇已经盖不住溃烂的牙龈和龋齿,而像幽灵一般的面孔。他脸上的皮肤又干又瘪,有的地方甚至完全拉开,露出令人作呕的粉色肌肉;溃烂的眼皮下,隐约看得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眼屎,而他的额头看起来就像是一道伤疤。他蓄着长发,零落分叉的胡子遮盖了下巴残余的部分。助祭取下他的手套,露出的是一双长满了阴暗疮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