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明天是节日(第2/5页)

“马大哈!要知道他开过去后会把整条街弄脏的!你超过他,阿列克谢,再去报告:让他们拦住他。”

德沃叶尼诺夫的意识底层微微露出了下层人的团结感,但是没有形成。他在一个交警身边停住了车,稍稍打开了车门,用大拇指向后面指了指,然后向前疾驶而去。在镜子中他看到,交警伸出了指挥棒,命令垃圾车停下来。

驶近编辑部时,马卡尔采夫变得年轻了。他什么地方也不痛。他恢复健康并归队了。德沃叶尼诺夫在前面跑向电梯,快速旋转着挂着钥匙的“螺旋桨”。他低声告诉值班守卫说,走在他后面的是主编本人,免得产生误解。新值班员还没有见过主编,所以在他面前挺直身子站好了。人们高兴地和马卡尔采夫打招呼,预祝节日快乐。在电梯旁年轻的、长满粉刺的女校对员本想让开路,让主编走到前面,但是他彬彬有礼地让她先进去,在电梯里握了她的手,于是她满脸变得通红。在自己那一层他走动时身边已经有一群人了。各部的编辑跑了过来,询问他自我感觉,晃动着他的双手。这么说,人们的确爱戴我,我没有弄错。并且他们跟我都是同路人,是我工作上的同志。没有他们我算什么?拉伯波尔特也在这里,在走廊里,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抓住了他的袖子,拉到了一边。

“喂,那个事怎么样,塔甫洛夫?压下去了?”

由于时间已久,危险感消失了,所以他随便问了这个,更多是为了礼仪。

“那还用说!”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声音嘶哑地说道。“别担心,我都烧掉了,以防万一。没有也就没有条款了……”

“谢谢!”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握了握他的手。“预祝你节日快乐!”

“好的!”拉伯波尔特眯缝起了眼睛。“总的来说呢,为了孩子们,应该反过来做的。”

“什么孩子们?怎么反过来?”

“烧掉报纸并留下灰色文件夹。”

“玩笑开得不好!”马卡尔采夫向接待室走去,边走边脱下风衣。

廖沙刚一出现在门口,洛科特科娃就急忙站了起来,把裙子转过来摆正,然后跑向主编办公室的门——敞开它,干净的,通过风的,桌子上摆着一杯很淡的并且不烫的茶水。

“领导好!”马卡尔采夫走进了接待室,花白的头发一摆,向她致意。

“啊,您怎么样?”她不安而又高兴地问道。

“壮得像头牛!我们布尔什维克是强壮的人……”

马卡尔采夫拉住了安涅奇卡的臂肘,亲了亲她的嘴唇。她依偎在了他身上片刻,但是什么也没感觉到。也许,因为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完全什么也没有,尽管她等待这一刻差不多九年了。他的嘴唇也冰冷无味,而她向来觉得,它是炽热的,并且带着美国香烟的味道,安涅奇卡很喜欢这种香烟的气味。洛科特科娃紧跟着走进了办公室,关紧了两扇门,不让所有好奇的人看见。

“您的样子很忧伤,安娜·谢苗诺芙娜。要知道快过节了……”

她眼里瞬间出现了眼泪,但是没有流出来,而是留住了。

“我的丈夫离开了,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您别在意。”

她不想告诉他,但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怎么离开了?为什么?”

“汽车撞死了我们的狗,他就离开了……”

“可跟狗有什么关系?”

“他说,狗曾把我们联系起来……唉,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离开去了年轻的那里,而狗是借口……”

“哎呀,安涅奇卡!”他像对小孩那样摸了摸她的头。“我向来说过——应该爱上年纪的正派男人。比如,就像我!”

“像您?”安涅奇卡惊讶地停止了哭泣并盯住了他。“我怎么不记得,您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那就是,我想过。”

“您在开玩笑,伊戈尔·伊万内奇……”

“唉,好了,我们以后再谈……离碰头会还剩多长时间?”

洛科特科娃看了看手腕上磨旧了的小表,《劳动真理报》编辑部按这块表生活了九年。

“三十五分钟。”

“这正好。让他们先别进来,我打几个电话。”

“我给您买了‘伐力多’,以防万一。在桌子右边的抽屉里,在边上……”她已经向外室走出去了。

“谢谢,我无可替代的人!”

他戴上了眼镜,搓了搓手,坐在了扶手椅上,他有六十二天(他数过)没在上面坐过了。把报纸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到了。但是他离开它还曾生存过,而报纸没有他继续存在。趁着没有忘记,他决定问清楚德沃叶尼诺夫的事。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明白,负责选拔出国司机的是完全另外一个部门,但是既然答应廖沙了,他决定试一试。通过政府专线他给外贸部副部长斯特拉齐耶夫打了电话,他跟他在完成赫鲁晓夫的任务时就一起工作过。在寒暄了几句健康方面的话之后(他不知道,我有过心肌梗塞——这很好!)马卡尔采夫说:

“顺便说一句,你那边有一家全苏汽车运输公司。据说,它的国际声望暂时不高。也许,我们在报刊上提高一下它的名声?”

“提高反正也不妨。”斯特拉齐耶夫考虑了一下后说道。“是谁的指示啊?也许,等我们先结束改组?”

“这是什么改组?”

“是这样,我们正在实行更加进步的制度——肩回运转制,免得把司机派到国外去。在边境口岸我们调换拖车,让司机带着对流货物返回来。方便,并且主要是便宜得多。”

“那你们什么时候实施这个呢?”马卡尔采夫明白了,没必要提出请求了,但继续说道。

“我想,两个来月吧,最多三个月。”

“我们说好了。”马卡尔采夫同意了,以便忘记全苏汽车运输公司的事。“你准备出去吗?”

“我昨天刚从芬兰回来,签了协议。让我喘口气……”

“好,你休息吧。节日快乐!”

伊戈尔·伊万诺维奇忧郁地想,他自己很久哪儿也没去过了,但是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他要把报纸振兴起来,让亚古博夫有自知之明。把人们调动起来。然后就可以出国了。手很久没有奋笔疾书了,是时候让年轻人看看,该怎么抓住关键了!马卡尔采夫感到,他的大脑在生病期间松弛了并且在逃避,不想行动。应该让自己遵守纪律。他拉出了桌子的抽屉,检查了一下,东西是否都在原位。把社论条样挪近了,带着讥笑浏览了一遍。写得枯燥无味。哪怕引用一首诗也好啊!他喝下了变凉了的茶并把条样扔到了一边。

条样下放着一个蓝色信封,主编打开了它,念了一遍标题,然后皱起了眉,好像因为牙痛一样。心脏还没有反应,可他觉着(是因为恐惧吗?),它已经在跳动,并且跳动得没有节律,一边在减弱,就像那时在中央附近一样。他忘记了社论中必须有的诗,怀着突如其来的愤恨开始看标题为《阳痿制度》的手稿。明白了手稿的内容后,他愤怒地把它扔开了。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因为愤慨,他的手指在发抖。又来了?……这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他想要悄悄从桌后站起来,悄悄走出办公室,从女秘书、值班员身边溜过去并不坐汽车回到家里。埋头钻进被子里并躺着,就像他根本没起来过似的。真是愚蠢!他把一沓手稿挪近了,用不听使唤的手指狂怒地把它们归拢起来并塞进了信封。这一次忍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