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伊弗列夫·维切斯拉夫·谢尔盖耶维奇(第2/3页)

“斯拉维克42,你怎么了?”出差回来后他向打字员茵娜·斯维特洛杰尔斯卡娅口授材料时,她第一个问道。“你的鬓角白了……”

“我采访的是军事演习……”

“可是采访的是演习,又不是战争!……”

送特派记者伊弗列夫到演习现场的驱逐舰收到了通报,假想敌处在射程之内。

“火箭弹准备——开火!”

但是炮声没有随之响起来。炮弹卡住了。除了用大锤把它们敲打出来,没有别的办法。

“有谁自愿去?”舰长问道。

没有愿意去的人。

他自己拿起了凿子和大锤。一瞬间全体船员趴在了甲板上。伊弗列夫也和所有人一起趴下了。

“你们怕什么,白痴?”舰长转过身来。“要是爆炸了,反正不会有人活下来!”

他开始小心地轻轻敲击,把卡在滑轨中的火箭弹敲打出来。

一切顺利解决了。到底也没有参加演习的驱逐舰返回了基地。在这里查清楚了,带的是装另一种口径火箭弹的箱子。

“是谁装的?审判!”

“怎么会这样!”与舰长谈话时伊弗列夫表示了惊讶。“要是发生真正的战争呢?……”

“您是个天真的人!可你去蔬菜店,那里有烂了的白菜吗?”

“嗯,有的……”

“为什么蔬菜基地可以乱七八糟,而军事基地不行呢?人可都是一样的!”

在伊弗列夫的特写《保卫我们的边疆》中一切都是按要求写的:驱逐舰彻底击败了假想敌后胜利地回到了祖国的海岸。强大的苏维埃火箭准备随时战胜任何敌人。斯拉瓦去了一趟克鲁泡特金大街的军事新闻审查机关并盖上了“许可刊登”的戳子。碰头会上大家表扬了文章。可特派记者伊弗列夫很长时间不能忘记驱逐舰的铁制甲板,他曾双手捂住头趴在上面。

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开始嘲笑起斯拉瓦的困惑来。他给了伊弗列夫索尔仁尼琴的书。拉伯波尔特让他那被霍赫里亚科夫动摇了一下的状态达到了标准。斯拉瓦从母亲曾精心让他保持的对往事的催眠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摆脱了哲学系的影响。他满腔激情地说服朋友们,索尔仁尼琴才是真正的文学,所有其他的都毫无用处。得知1968年12月12日索尔仁尼琴将满五十岁时,维切斯拉夫往梁赞发了一封电报:“祝贺您,俄罗斯文学的希望和骄傲。伊弗列夫。”他把这事告诉了拉伯波尔特。后者夸奖了他一番,但是有些无精打采。“我给克里姆·伏罗希洛夫写好了信,可后来想了想,就没有签名。”他有腔有调地说道。

“我签名了!”伊弗列夫反驳道。

“不该签的,朋友……”

三星期之后伊弗列夫收到了通知书,到捷尔任斯基大街16号莫斯科及莫斯科州国家安全总局去。这是座古老的独家住宅,墙上和天花板上有塑造装饰。领他进去的办公室里坐着一个团员年纪的可爱的年轻人,他笑容可掬。问了斯拉瓦一些履历情况后,他询问道:

“您知道索尔仁尼琴?”

“知道……”

“早就认识了?”

“我不认识。”

“那见过面吗?”

“没有,没见过面。”

“那您说出你们都认识的人来。”

“我和他没有共同的熟人。”

“假话!人们不会给不认识的人发贺电的。”

“他是著名的苏联作家,所以……”

“您看过什么作品?”

“我看过……”维切斯拉夫·谢尔盖耶维奇马上在心里悄悄去掉了他看过的手稿作品,“看过《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马特廖娜的院子》……”

“《癌病房》呢?”

“没看过……”

“但您是知道的,索尔仁尼琴正在进行有利于我们的敌人的活动。这么说来,您支持他?”

“也许,我表达得不清楚,”伊弗列夫说道,他努力暗中把手攥成拳头,以免发抖。“《新世界》刊登索尔仁尼琴的作品。我以为,能刊登的东西,就可以读,并且这可能让人喜欢或者不喜欢。”

“您不想明白,”侦查员继续说道,“问题不在于喜欢还是不喜欢。而在于,您作为记者,作为思想战线的工作者,支持的是资产阶级新闻界称赞的作家。您想过没有,敌人颂扬的是谁和为什么?我们有资料证明,您和他认识……”

“我说过了:个人不认识,从没有见过。”

“那肖像呢,是他送给您的?”

“什么肖像?”

“挂在您房间里的那幅。”

这张肖像是萨沙·卡卡巴泽从一张小照片上翻拍下来的,还作为礼物送给伊弗列夫和拉伯波尔特各一张。

“您怎么不说话了?说话呀!”

“这张肖像是我买的……在高尔基剧院胡同门洞的旧书店附近买的。”

“从谁那里买的?……描述一下外表。”

“这样一个小个子的小伙子,留着胡子,像大学生……”

“就算是吧……可您还是可以说出更多东西的。”

准许他离开了,预先通知说:还会再叫他来的。他被吓坏了。他没把谈话的事告诉任何人,甚至决定不让妻子担心。但是第二天把他叫到了主编那里。他暗中心怦怦直跳地走进了马卡尔采夫的办公室。

“坐吧!”伊戈尔·伊万诺维奇立刻放下了工作。“喂,你都干了什么?说一说!”

伊弗列夫耸了耸肩,说了一遍。

“傻瓜!”伊戈尔·伊万诺维奇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孩子!索尔仁尼琴需要你的祝贺?可你把我们大家都祝贺了,没说的!我不愿意,可看来不得不开除了。你去吧,我要征求意见。去吧,我说,别让我看见你!……”

“难道不应该预料到这个吗,斯拉瓦?”拉伯波尔特看到伊弗列夫后说道。“他们自然是想消灭索尔仁尼琴了。只不过不是马上。先是要中伤他,刺痛他,诋毁他,直到他成为孤家寡人。那时会公开地迫害他,说他一个人反对全体人。您陷进去了!”

“可是要知道……”

“别吵,别吵,不要固执。您发了电报,认为这是勇敢。可索尔仁尼琴收到它了吗?就算是,收到了,不用您说他也知道,他是个人物。全世界都在不冒任何风险地支持他。他要您的祝贺有什么用?这只会迫使他认为,对他的监视会更多,既然他这样受欢迎。可实际上索尔仁尼琴没有收到您的电报。它被钉在了机关的锥子上。对吗?”

“就算是。又怎么样呢?”

“您想象一下,我是被责成负责这件事的克格勃上校。我把电报分堆儿摆开。四十封是作家发的。明白了!作协里有他的同伙,我们要注意,不要刊登他们的作品并且不让他们发言。往文学家之家加派告密者。两百封电报来自知识分子。把他们撤职,让他们永远不得翻身。大学生发来了两百封。这些后生我们要公开开除,好让广大学生把这一切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