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洛科特科娃·安娜·谢苗诺芙娜(第2/3页)

他的妻子丝毫不让安涅奇卡感到难为情。相反,她高兴的是,他在她不在的时候也有人照顾,吃得饱饱的而且衬衣每天都换。当然,她会把衣领熨得更好并且不会忘记上衣的衣襟,还会把新的花边缝到裤子上(旧的有些磨破了,可以看得见左边裤腿上的线)。

“季娜伊达·安德烈耶芙娜,”在给她接通丈夫前她小声说道,“伊戈尔·伊万诺维奇午饭后感到肋刺痛,我给了他利胆剂以防万一。您晚上别给他吃太多油腻的东西!”

洛科特科娃把接力棒传给了马卡尔采夫的妻子,为的是早晨重新把他抓在握得紧紧的小手中。

“您是哪一年生的?请原谅我的冒昧。”当她决心把分房申请给他带来时,伊戈尔·伊万诺维奇问道(早就应该了,别人都拿来了,没有感到难为情)。

“我和您妻子几乎是同龄人,”她回答道,脸稍微有点红;为了让他注意到“几乎”这个词,她忍不住补充道,“她是3月份的,我是第二年12月份的……”

可事实上安涅奇卡相信,无论是内心,还是身体,她都要年轻得多,并且她的性格更和善,她也更体贴。

当马卡尔采夫坐得过久时,洛科特科娃会留下来到很晚,并且一得到暗示就会跑进办公室,紧紧地关上两扇门。她上班如同去看戏一样,穿着开得大大的袒胸露背的领口,而当时尚兴起后——便穿着最短的超短裙。如果他问起什么,她会走到桌前,似乎是无意地俯下身,把从他香烟上落下的烟灰从桌子上吹走。并且她的声音颤动得使声带收紧在了痉挛中,她感到,他把视线转了过来,瞥着她的脖子和下面的地方。她在等待,他的手就要碰到她的腰,那时她就会浑身发颤地说道:

“啊,您干什么,伊戈尔·伊万内奇!我害怕……在这里……”

但是她听到:

“请您跑一趟排字车间,让他们再压印一份条样出来!”

于是她跑去了排字车间,由于不解而惘然若失,并且由于没有哪怕一丝希望而痛苦不堪。

她想在对国际和国内形势的认识上接近伊戈尔·伊万诺维奇。经马卡尔采夫的赞同洛科特科娃开始晚上到市政治教育之家去,并老实地坐在课堂上,此时其他人签到后都溜到商店去了。当她在政治学院熬完了两年后,他甚至都没有夸奖她。

这样的事在她的生活中是头一次,而且这是认真的,所以她深感悲伤。安涅奇卡甚至暗地里为自己的悲伤感到自豪。毕竟是这样的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比,更不要说去换了。她再也不能看任何人了。可是要知道她在变老,难道她白白在疗养院治疗了四次?要知道就连检验一下吹洗和泥疗是否有效也不能了!

这样持续了七年,没有任何进展。前年一个来访者坚决地走进了会客室,腋下夹着一个文件夹,并想直接闯入主编的办公室。安涅奇卡一跃而起并毅然用身体挡住了门。

“伊戈尔·伊万诺维奇没时间。您有什么问题,年轻人?”

“不正派行为的问题。请让开!”

“什么叫让开?这里我做主。在您不说为什么要见他之前我不能汇报,而我不能汇报前,他不会接待的……什么单位来的?”

“我是文学家。”他喊道。“您明白这是什么吗?汇报给您的主编:我想告诉他我对他的看法!”

“您告诉我,我转告他……”

他冲着她的脸大笑起来,唾沫星子乱飞。然后突然停了下来。安涅奇卡明白了,他喜欢上了她。

“好吧,”他平静了下来,“只是出于尊敬,您是……”

“这与工作无关。”她垂下了眼睫毛。

“说不定……要是我结婚呢?”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娶的是您呀!”

“您听着,”她说道,“看我们这里有多少年轻姑娘。她们都愿意和年轻人交朋友……”

“我不喜欢年轻的,”他说道,“她们只是索取,但是作为交换却不能给予任何东西……”

“那您想索取什么呢?”

“灵魂。”

“您是谁,魔鬼?”

“你们的主编才是魔鬼!”

“哎,不要说这话!”

“确实,是魔鬼!你们征订了文章,开始是表扬,后来强迫三次修改。所有我想说的话你们都删去了,把我不想说的加了进去,可现在用‘明天’哄骗人:明天,明天……”

“主编不知道。要是他知道的话,会采取措施的。”

“您为什么为他辩护?”他那样地看着,安涅奇卡的脸都红了。“让人以为,有您一份!可他配不上您!”

“那……谁配得上我呢?”

“我!”

在那一天指路的线索断了。安娜·谢苗诺芙娜突然明白了,她和伊戈尔·伊万诺维奇一直有些不明不白的。可是要知道,说实在的,什么也没有!她的确配不上他。他不是搭关系的那类人。这再清楚不过了,她以前怎么就没明白呢?明白之后,她一整天和一整夜都在想:现在该怎么办呢?离开,就像她从前做的那样?但是,另一方面,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呀!况且离开这样一个有声誉的单位后,凭着没有完成的高等教育学历她能去哪儿呢?除非是到下面的单位。而且这样不好——要知道不久前编辑部给了她一间在焦普雷斯坦的房子,她和母亲从学校的小屋搬到了那里。当然,非常远,但要是伊戈尔·伊万诺维奇不给莫斯科市苏维埃打电话的话,这间房也不会给她的。他还会后悔的,这七年里没有从她这里得到快乐。会后悔的,可是已经晚了。于是她留下了。

第二天固执的年轻人(不走运的是,他原来比安涅奇卡小整整十六岁)打来电话提出要见面。由于她对伊戈尔·伊万诺维奇的爱情昨天结束了,洛科特科娃同意了。他们去了烤羊肉馆。那里没有烤羊肉串,他们吃了烤羊肉饼,喝了一瓶加木扎葡萄酒。然后肖马18(不幸的巧合,他竟然叫谢苗,和安涅奇卡的父亲一样)建议到他的寒舍去喝杯茶。

她跟着他走上了基洛夫大街一栋旧楼房的第四层,走进了有一条摆满了柜子的走廊的几家合住的房子。他刚刚关上门,没有开灯就把安涅奇卡拉近自己并开始用疯狂的双手检查她有没有这样或那样东西。

“我一切都合乎要求,”她自豪地说道,不断推开他固执的双手,“可是不能这样!这样我就走。马上就来——这不好,因为不严肃。您会认为,恐怕我是个轻率的人。”

“我绝对不会认为!”他说道,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挣脱并重新开始自己的放肆无礼。“再说了,我昨天就明白了,这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