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3/7页)

“我从哪里找来这个人啊?”皮姆谨慎地反驳,因为这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决定,在获准接触可能的新情报来源之前,必须和总部有冗长的通信往返。

晚餐桌上准备了三个人的餐具,烛台已点亮。

两个人慢慢地在森林里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现正在火炉前喝着饭前酒,等待他们的客人。

“贝琳达还好吗?”艾塞尔说。

这不是他们常谈及的话题,因为艾塞尔对不美好的关系也缺少耐心。

“谢谢你,很好,还是一样。”

“我们的窃听器告诉我的可不是这么回事呦。他们说你们两个吵架吵得凶,没日没夜的,像两条狗似的。”

“跟他们说,我们会想办法改善关系。”皮姆很稀罕地因痛苦而脸红。

一辆汽车开上山丘。他们听见老仆人走过玄关的脚步声,还有门闩吱吱嘎嘎的声音。

“见见你的新情报员。”艾塞尔说。

门砰一下打开,萨宾娜昂首阔步走进来。臀部丰满了些,或许;下巴多了一两条官僚气息的刚毅皱纹,但秀色可餐的萨宾娜依然故我。她穿了件一丝不苟的白领黑洋装,一双她想必引以为傲的黑色宴会鞋,因为上面坠了绿色宝石与闪亮的仿麂皮。看见皮姆,她猛然止步,怀疑地皱起眉头。一晌,她的态度显得极度不以为然。接着,很令他高兴的是,她进发出她那斯拉夫式的狂笑,跑过来扑在他身上,就像她在格拉茨替他上第一堂难以启齿的捷克语课一样。

就是这样,杰克。萨宾娜爬呀爬,爬上守夜人情报网的首席情报员地位,还身兼她功成名就的英国项目官员的情人,虽然你只知道她是守夜人一号,或是刚勇无畏的奥嘉,可拉维斯基,也就是布拉格经济事务国际委员会的秘书。我们让她退休,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当时她怀着第三个孩子,是她第四任丈夫的。她最后一次到波茨坦参加“经济互助委员会”(Council for Mutual Economic Assistance,简称COMECON,为前苏联与东欧社会主义国家成立的组织,用以协调它们的经济关系与政策)的银行官员会议,我们在西柏林特别替她安排了晚餐会。艾塞尔在决定要遵循你的模式之前,又多留了她一阵子。

“我被派到柏林了。”皮姆在不虞窃听的公园里对贝琳达说。他在布拉格的第二个任期行将结束。

“你干吗现在告诉我?”贝琳达说。

“我在想,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去?”皮姆回答。贝琳达又开始咳嗽,她咳个不停,一定是因为气候的关系。

贝琳达回伦敦,在空中大学选读新闻系,因为没有暗杀课可以选。在走过三十七个年头之后,她终于踏上危险的道路,追求风行的自由理想。

她遇到过几个保罗,嫁给其中一个,生了个桀骜不驯的女儿,对她所做的任何事都看不顺眼,让她开始体会到自己父母的心情。皮姆和艾塞尔则跨出他们朝圣之旅的另一步。在柏林,更光明的未来等待着他们,以及更成熟的叛国行动。

致马格纳斯·理查德·皮姆阁下大不列颠高级代表团柏林副本:艾佛林·特雷曼上校,特种作战师先锋部队信箱9077米兰我最亲爱的儿子:希望这封信不会对步步高升的你造成不便,毕竟,除非最后轮到我们站在全能的天父面前,否则谁都不能企求感激。我自己是希望那个日子早点来临。这里的医学还在起步阶段,这个残酷的夏天很可能是本人的最后一个夏天,纵使已经放弃了酒精和其他享受。如果你要寄来医疗或丧葬费用,支票和信封都写给上校,因为皮姆这个名字不讨本地人喜欢,而且也可能活不长了。

祈求宽恕的瑞克·皮姆附注:美国佬说柏林的916黄金价格可能会下跌,想找机会私下赚钱的商官可以利用外交邮袋。伯斯·洛夫特还在老地址,可以帮忙,抽百分之十,但盯紧他。

柏林。好一座间谍要塞,汤姆!塞满毫无用处,转手可卖的秘密的柜子,每一个炼金术士、神迹使者、吹笛人都可以披上伪装,无视政治事实的游乐场!而在这一切的中心,是伟大善良的美国心,以自由、民主、解放人民为名,勇敢奏出光荣辉煌的旋律。

在柏林,“公司”有发挥影响力的情报员,有搞离间、搞颠覆、搞破坏和搞反情报的情报员。

我们还有过一两个提供情报的人,可以说是乌合之众,留着他们只是因为传统的关系,而不是真的有任何专业价值。我们有挖地道的人和走私的人,有监听的人和伪造文件的人,有负责训练的人和招募的人、发掘人才的人,有信差和盯梢的人、勾引的人,有刺客、驾热气球的人、读唇语的人和乔装的艺术家。但无论英国人有什么样的人马,美国人一定有更多,而无论美国有多少人马,东德一定拥有其中五个,而苏联绝对拥有其中十个。皮姆面对这令人叹为观止的景物,犹如在糖果店里随心所欲的孩子,不知道该先抓哪一种。而任意用各种假护照进出这座城市的艾塞尔,则挽着篮子轻轻跟在他背后。在安全公寓和阴暗的餐馆,从来不用相同的地方两次,我们静静地用餐,交换食物,互相凝视,满足得难以言喻,仿佛站在峰顶的登山者。但即使在那一刻,我们也不曾忘记耸立在我们面前更加险峻的山峰,我们举起伏特加酒杯互敬,越过烛火低声说:“明年,在美国!”

还有委员会哪,汤姆!柏林太不安全,无法容纳它们。我们在伦敦组成委员会,在金碧辉煌的皇家套房里,恰恰适合参与世界赛局的人用。

而我们有一群醒目、包罗万象、创意十足的跨领域社会领袖,因为那几年正是英国崭新的年头,国家被埋没的天才挣脱硬壳与甲胄,为国效劳。

间谍们目瞪口呆!呼天抢地。太乱来了。为了柏林,我们必须对真实世界的教授、律师、记者们敞开大门。我们需要银行家、贸易联盟会员和工业家,那些把钱紧紧叼在嘴边、了解世界运作源头的家伙。我们也需要国会议员站上议会讲台,针对纳税人的钱发表掷地有声的演说。

这些贤人智士,汤姆,这些精明却无用的外行人、秘密战争的看门狗,后来都怎么了?他们勇往直前,连间谍不敢踏足的地方都冲锋陷阵。

因外在世界限制而长期累积的挫折,让这些才华出众、海阔天空的有志之士,在一夕之间就与任何你能想像得到的阴谋、骗局、捷径坠人爱河。

“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梦吗?”皮姆非常愤怒,在地毯上踱步。这问位于隆迪斯广场的出租公寓是艾塞尔在英美协会非正式活动期间租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