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回头(就当是尾声吧)(第2/2页)

这条路在坎布里亚公墓前中断。公墓建于19世纪70年代,入口处挂了一条细细的金属链,对入侵者丝毫构不成威胁。我迈过铁链,穿梭在墓碑间。落叶在我脚下咯吱作响,打破了幽静。一头雄鹿出现在我的前方,硕大的鹿角在雾中隐约可见。我们一动不动,互相打量着彼此。

喜剧演员路易斯·C.K曾打趣道,如果有鹿在你乡下的院子里拉屎,在高速路上造成车祸,你就不会觉得这是种“神秘莫测、美丽动人”的动物了。但这一夜,雾中的雄鹿看起来威风凛凛,你最好相信它是神的使者。

几分钟之后,它穿过墓碑回到树林。我这才发现自己走不动了,不管刚才上山时有多矫健,这股兴奋劲儿已经过了。我差点儿摔倒在地,幸好柔软的松枝接住了我。这棵松树的两边各有一块墓碑,一边是霍华德·J.弗兰纳里(1903—1963),另一边只有一块金属牌,写着“一个翱翔的灵魂,一颗平静的心”。

我靠着霍华德·J.弗兰纳里歇了好一会儿,直到云开雾散。一轮白色的明月挂在天上,黑色的夜空中闪烁着成千上万的星星。

银色的月光下,万籁俱寂。没有蟋蟀,也没有微风,只有月亮和老石碑。我想到,我们的文化一直在强调夜晚的墓地是多么骇人:闪着红色双眼的幽灵在空中飘浮,僵尸从坟里伸出一只肿胀的烂手,幽怨的管风琴,惊叫的猫头鹰,吱吱作响的大门。这些都是老掉牙的把戏,每一样都会破坏死亡的沉寂和完整性。但也许这就是我们发明这些把戏的目的,因为我们无法理解这片寂静的含义。

此时我的血液在奔腾,我恢复了体力,继续向前走,脑海里浮现出无数个明天。是的,我的事业会因为我的死而中断。我没法选择肉体死亡的方式,但我可以选择死亡的心态。不管我享年28岁还是93岁,我要心满意足地死去,然后坠入虚无,让我的原子化作笼罩树林的浓雾。死亡之寂也好,墓地之寂也罢,都不是惩罚,而是对美好生活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