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如何彻底消失,让人再也找不到

早上4点,我突然灵光一闪,亚当昨晚说得对:我得给他更大的帮助。虽然没明说,但他就这意思。他现在这么脆弱,我不这么帮他根本就不行。我极度兴奋,哪里还睡得着,于是干脆爬起来,披上运动服,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屋里漆黑一片,亚当满面愁容地在那儿坐着,笔记本屏幕发出的光把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我在看《春天不是读书天》。”

他现在正在按危机处理计划要求的在做:低落时,做些能转移注意力的事。

“你没事吧?”我问道,要不是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他脸,我会好好观察一下他的表情,以便知道他的心思。

“你去哪儿?”他反问我,没理会我的问题。

“办公室。几分钟后就回来——可以吗?”

他点了点头。

当我回来时,他的电脑翻在地上,电源线缠着他脖子,而且他只有半截身子睡在沙发上,闭着眼,张着嘴,舌头伸了出来。

“太搞笑了。”我边说边走,怀里抱着一大堆纸、钢笔和记号笔,手里还拿着一块白板,我准备把这些放在卧室里。

亚当说他的情绪没问题,坚称他的需求都是切实的。他想回到海岸警卫队工作,想女朋友回到身边,想卸下家族的重担。我倒觉得只要改变他的情绪,那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可我时间不多了。也许我该做的就是直面他的需求。他已经可以用危机处理计划来调整情绪了,现在缺的是解决实际需求的手段,我要在这方面多下点儿功夫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亚当来到了门口。

“你在做什么呢?”

我正在疯狂地制订着各种计划、画着各色图表。白板上布满了各种网格、情绪板、记号笔做的记号和气泡图。

“你咖啡喝多了吗?”

“很多。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反正我们都没睡,要不马上开始?现在只剩十二天了。”我急切地说道,“也就是只有两百八十八个小时了。大多数人一晚上睡八个小时——但我们睡不了那么久,这样一来,我们每天就有十六个小时来做事,其实这也不算多。现在已经是凌晨4点了,所以其实我们只剩十一天了。”

我在白板上匆忙算着时间。除了得在都柏林做些事外,我很快就得和亚当一道回缇普瑞去处理他余下的问题。

“我觉得你快崩溃了。”他打趣道,双手交叉在胸前。

“不,我有灵感了。想让我尽心竭力地帮你,那就照着我说的做。”我把衣柜打开,拿了支电筒,检查了一下电池电量是否充足,然后往包里放了些毛巾,换了身衣服,“我建议你穿暖和些,带些换的衣服,因为我们马上要出门。”

“出门?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而且是凌晨4点,我们要去哪里呀?”

“我的朋友,我们去把玛丽亚找回来。”

他忍住笑,问道:“那我们怎么把她找回来呢?”

我从他身边挤过去,走出了门,他别无选择,只得穿上衣服,跟了出来。

圣安妮公园是全天开放的,不过如果凌晨4点半去的话,那里可不安全。过去这里发生过很多次人身伤害事件,还发现过几具尸体。晚上这里的照明不好,我十几岁时喝醉酒后经常来这儿,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我把这里光线不好这茬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用电筒照亮前进的路,他边跟在后面边说:“你疯了,你不觉得这么晚到这里瞎逛有点儿危险吗?”

“危险是危险,但你不是挺壮的吗,可以保护我嘛。”我冷得牙齿打架。越往公园里走,我的兴奋之情就越少。地上的啤酒罐和刚刚涂在墙上的涂鸦清楚地表明,公园里还有其他人,但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所以一秒钟也不能耽搁。我可不想因为他自杀而一辈子都受自己良心的谴责,再也睡不着觉。

虽然有电筒,但我还是只能看到几步开外的地方,现在是漆黑一片,离天亮还早着呢。不过我记得公园里的路,因为我从小就是在这儿长大的,对公园的一切早就烂熟于心了。可我以前都是白天来这儿的,上一次和一帮酒友夜闯公园的时候还只有十几岁,离现在至少已经十五年了。

突然,我停下脚步,用电筒左右照了照,然后又转身看了看,想搞明白自己在哪儿。

“克莉丝汀。”亚当用带有一丝警告的口吻叫道。

我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回想着公园在白天时的样子。我向右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然后转向另一个方向。

“天哪,你别是迷路了吧。”

我什么都没说。

亚当颤抖地站在我身边。突然,左边的树丛里传来了瓶子的叮当声。

“这边。”我边叫边朝着远离树丛的方向走,亚当低声抱怨着跟在后面。

“哦,对了,你无所谓,反正你想死。”我厉声说。

“是想死,但要用我自己的方式。”他抗议道,“我可不想死在臭烘烘的醉汉手里。”

“乞丐没得选。”我用我爸的腔调说。

谢天谢地,我们终于来到了池塘边,这里是有路灯的,我们就不会稀里糊涂地撞见一群混混了。

“看到没有?”我得意扬扬地说。

“你这就是运气,纯粹是狗屎运。”

“别傻站着了——去摘片荷叶。”我又是跺脚又是搓手。听到这里,他吃惊地看着我说。

“什么?”

“要不然为什么我让你带些换的衣服呢?”

“现在是零下4度!水都快结冰了。我要下去,肯定得冻死!”

“如果对死的时间不是那么挑剔的话,你做起事情来会容易得多。好吧,如果你确实不想下去的话……”

我开始脱衣服了,寒风袭来,冷得我骨头都发疼。

“你不能下去。”

“我们两人必须得有一个下去,很明显,你不愿意。”我一边做着热身运动,一边在池塘中找着想摘的荷叶。

“等等,克莉丝汀,想想那些爱你的人。”他假装严肃地说,“他们绝不想你这么做的。”

我才不管他说什么呢,不弄到片荷叶,我绝不离开公园。我站在岸边,看着那些荷叶,有些脏兮兮的,而且破了,我想要的是最绿最圆的,玛丽亚可以把那些珍爱的东西放在上面,说不定还会把亚当的相框也放在上面。亚当下班回家后,在和玛丽亚上床之前,也可以把零钱放在那上面,或者在洗澡前把手表放在上面。这样的话,他说不定还会时不时地想起以前遇到困难时在寒夜里帮他从湖里把荷叶捞上来的疯女人。

终于,我找到了心仪的荷叶,可惜它不是离我最近的那一片,不过我可以快去快回,应该几秒钟就能解决问题的,最多十秒钟。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我立即下定决心,由于不确定水有多深,所以从树丛里找了根树枝,把它插到水里来看水到底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