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如何离开你的丈夫(第2/3页)

“当心别把你对现实的焦虑放大成对未来的恐惧。得马上把这个纠正过来。这样,明天你去赶这趟公交车。上车后,随便找个空位子坐,坐一站就可以了。然后你就下车,走回家。第二天,也就是周三,你再去赶这趟公交车,随便挑个位子坐,坐两站,然后下车走回家。周四你坐三站,周五你坐四站,明白了吗?你得慢慢来,每次进步一点儿,最终你就会成功的!”

我不确定这到底是说给谁听的,他,还是我自己。

奥斯卡慢慢地抬起头来。脸色苍白。

“你能行的。”我温柔地说道。

“你说得倒容易。”

“对你来说确实不容易,这我理解。注意呼吸的节奏。很快,你就会发现它不是那么难了。到那时,在进城的路上你就能一直待在车上,一点儿也不害怕,而且会高高兴兴的。因为你战胜了这个巨大的挑战,最难熬的事儿很快就会变得让你无比快乐了。”

他看起来仍然犹豫不定。

“相信我。”

“我是信你,但就是害怕。”

“勇士并非无所畏惧,只是战胜了自己的恐惧。”

“书上写的?”他朝着塞满免费阅读书籍的书架扬了扬头。

“纳尔逊·曼德拉。”我微笑着说。

“你做职介太可惜了,你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心理学家的。”他边说边从椅子里站起来。

“嗯,其实吧,我做这些不光是为你,也是为自己。如果你能在公交车上连续坐四站以上,就更可能找到工作了。”说这话时,我尽量使自己显得轻松。奥斯卡是一个十足的科学神童,我很容易给他找到工作——事实上,我给他找到过三份工作——但就因为没法儿安心坐公交车,他只能与这些工作机会失之交臂。我正努力帮他克服心中的恐惧感,这样一来,就能让他天天去上班了。他害怕学习开车,而我又没法儿教他怎么开,但他至少同意试着去克服对公共交通工具的恐惧感。我瞄了瞄他身后的时钟。“好了,跟嘉玛约约下周见面的时间吧,我希望到时听听你的进展。”

等他离开屋并关上了房门之后,我立马收起笑容,开始在书架上众多的“如何……”中翻找自己想看的那本。客户们总是对我的藏书量惊叹不已,我相信,就算只把书卖给我一个人,也能让我朋友艾米莉亚的小书店维持下去。当我迷失或需要解决客户所面临的各种问题时,我就会对这些书爱不释手,因为锦囊妙计全在里面了。过去十年,我一直梦想着写本书,但每当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准备讲述自己的故事时,却只能盯着Word文档那白色的背景和闪烁的光标,毫无头绪地发愣。

我姐姐布伦达说过,我更感兴趣的其实是写书的想法,而不是实际去写本书。因为如果我真的想要写作的话,那不管写什么,自己每天都会动动笔。她说,只要是作家,不管有没有好点子,有没有纸和笔,都会有非得写点儿东西的感觉。不管钢笔是什么牌子和颜色,所喝的拿铁咖啡里是不是放够了糖,作家的写作欲望都不会受到影响。但当我坐下来开始写作时,这些东西都会影响我的思路。布伦达凡事总是想得很悲观,但这次恐怕她说对了。我是想写东西,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能力,而且就算起了个头,恐怕到时也会发现自己没有能力写完。我把《如何写一部成功的小说》放在枕头边好几个月了,但碰都没碰一下,主要就是担心如果没法儿照着书里说的做,就意味着再也没法写书了,所以干脆就把这本书藏在床头柜里,等哪天时机成熟了再说。

我终于在书架上找到了那本书:《如何用六种方法开除员工(插图版)》。

我不太确定插图是不是有助于理解,所以就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模仿着员工担忧的表情。我在这本书的第一页贴了张便利贴,上面写了些读书笔记,我好好地把笔记读了一下,仍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做得来。我的公司叫作罗斯职介公司,四年前开的,是个只有四人的小公司,秘书嘉玛负责公司的日常管理。我本来是不想开除她的,但由于经济压力越来越大,我不得不考虑这么做。就在我读着笔记的时候,有人敲了一下门,紧接着嘉玛就进来了。

“嘉玛!”我尖叫着,想把书藏起来,免得她看见。就在我笨手笨脚地把书塞回书架时,手一滑,书直接掉在了嘉玛的脚边。

嘉玛咯咯地笑着,弯腰把书捡了起来。但当她看到书名时,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盯着我,脸上写满惊讶、恐惧、疑惑和痛苦。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只有赶紧在脑子里搜索书里是怎么教的,像是怎么来宣布这件事、用什么话来说、该做什么样的表情,等等。结果,很多内容一下子涌入脑海:思路要清晰,将心比心,不要太情绪化,说的时候应该开诚布公……但我想得太久了,所以她已经看出来了。

“哼,你这些破书里终于有一本派上用场了。”嘉玛噙着泪,边说边把书塞到我的怀里,抓起她的包,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我倍感屈辱,对她最后说的话无法释怀。这些书是我的导师,而且,它们确实派上了用场。

“我是马奎尔。”电话里传来一个不友好的声音。

“马奎尔警探,我是克莉丝汀·罗斯。”我用手指堵住自己另一只耳朵,免得隔壁前台响个不停的电话干扰我。嘉玛冲出办公室后,还没回来。关于怎么安排本应由她来做的工作,我还没能和大家讨论出个结果。因为认为嘉玛是被无理解雇的,所以我的同事彼得和保罗拒绝做她的工作。不管我给他们说了多少次这只是场误会,他们都充耳不闻。“我并不想……在今天……开除她。”这么说还不如不说。

那天早上简直糟透了。虽然很明显,我需要留着嘉玛—— 我肯定她会不遗余力证明这一点的——但却囊中羞涩。巴瑞和我共有的那套房子的贷款,还得由我来还一半,而且,在我和巴瑞之间的事了结之前,我还得每个月再挤出六百欧元来租间一居室的房子。考虑到根本没人想买那套房子,我们两人都别想指望靠卖房子来得到一大笔钱,我估摸着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得吃老本儿。但就是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巴瑞还夺走了他以前给我的所有首饰,一件都不留给我。这也是那天早上我一醒来就收到的语音邮件的内容。

“什么事儿?”马奎尔兴趣索然地应道,但他还记得我的名字,这倒让我挺吃惊。

“这两周我一直在给您打电话。我还发了几条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