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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派罗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了什么?”

“他说现在不安全了。”

“有些人就喜欢搅得别人心神不安,”马科斯若无其事地说,“我想你用不着担心。”

此时,侍者端着奶油葡萄酒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马科斯当然明白那个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希腊不停地向塞浦路斯派遣军官,EOKA B队越来越大胆,开始袭击政府支持者。

塞浦路斯恰似一片葡萄叶,拿在手里绿油油的,可凑在灯下一看,叶脉便清晰可见。暴力正无形无迹地笼罩整个岛国,阳光和美景依旧敞怀吸引着游客,但紧闭的房门后阴谋的窃窃私语从不曾停歇。

马科斯游走于两个并行的世界。蓝蓝的天,温暖的海,比基尼,鸡尾酒:旅游胜地如万花筒一般,是那么炫目。可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处,另外一种生活悄然进行。马科斯几乎每天都要运送包裹,虽然不曾打开,可他知道里面装的是恐怖活动的工具,从警察那里偷来的枪支、弹药、雷管和其他制作炸弹的材料。

无忧无虑的度假者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的事,更不知道在日出酒店里放着什么。那个保险库俨然已成军火库。

马科斯的两只脚分别踏在这两个世界里,却表现得对时事毫无兴趣,他要让自己永处不败之地。他当然不愿意和阿芙洛狄忒谈论政治。

趁侍者更换餐具和收走酒杯的间隙,马科斯连忙改变话题。

“帕帕科斯塔夫人,”他说,“您用的是哪款香水?”

阿芙洛狄忒脸红了。从理论上来说,这个问题如同询问她的珠宝是谁设计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可一想到她吸引他的一种感官因素,她就觉得意义不同。

“香奈儿。香奈儿五号。”

“真时尚!”他说。

她笑了,简单的一句恭维让她开心不已。一连好几个月,她出门时萨瓦斯都不在家,更别说去注意她喷的香水了。而她回家时他已经上床了。他就睡几个小时,凌晨五点起床。

他们一起走出宴会厅,站在大厅里。

“晚安,帕帕科斯塔夫人,”马科斯说,“我得到楼下去了。”

“马科斯,”阿芙洛狄忒说,“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他等着她开口,心里充满好奇。

“你介意叫我阿芙洛狄忒吗?当然,在员工面前除外。”

马科斯点点头:“我很荣幸。”

“我知道这只是个名字,可是……”

“你是不是也能答应我一件事?也是关于一个名字的。”

阿芙洛狄忒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什么?”她明知故问。

“夜总会的名字!”

“当然,马科斯!”她笑了,“你知道答案的。”

她注意到他用手指捋了一下头发。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她从前见他这样做过。这一次,她怦然心动。

“你愿意找时间来看看表演吗?”他带着一脸脆弱的表情问道,一如一个迷路的孩子,“那时候我才能肯定你是真心原谅我了。”

“当然了,”她说,“我明天就去。”

阿芙洛狄忒转身,准备离开。现在大多数客人都已经走了。

“对了,”她说,试图保持镇静,“谢谢你的珍珠。”

阿芙洛狄忒径直回了公寓。她摘掉珠宝,脱下长裙,钻进被子里。整整三个小时,她只听着萨瓦斯的呼吸声,直到他起床、穿衣、出门,她才睡着。

一觉醒来,她的脑海里尽是那些记不大清的影像和梦境,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射进来。已经是中午了。

她从床上起来,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被放在地板上的包绊了一个趔趄。她突然想起里面有什么,连忙打开,拿出钱包,寻找那枚珍珠。它还在那里,用一小块纸巾包着,疙疙瘩瘩,形状不规则,比她的那些钻石和宝石都小。可妙就妙在这枚珍珠不圆。就仿佛一只小杂种狗,因为它的四不像而惹人喜爱。

她找出一个绒布袋,把珍珠装进去,放进放置贵重物品的抽屉,笑着回忆起他送她珍珠时的情形。他竟然把珍珠送给了她,她很兴奋,心里涌起丝丝暖意。

阿芙洛狄忒出门去逛街,又办了几件事,好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可她发现马科斯总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想起那次看到他和他妹妹在一起,现在她承认她当时嫉妒得不得了。她又回忆起了他跳Zeibekiko舞时的潇洒风姿和生气勃勃。她心里都是他,不管在哪段记忆中,他都带着灿烂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是不是抽屉里那个小礼物给她施了魔法。

她消磨着时间,到了下午晚些时候,她终于可以换衣服去酒店了。她穿上一件,又换另一件,再换一件,却还是不能确定穿哪件好。珊瑚红?铁青色?还是鲜黄色?更衣室的地板上堆满了各种颜色的衣服。最后她选了一件淡紫色长裙,和月光夜总会的装饰色十分相衬。紫水晶和钻石是这件长裙的完美搭配。

马科斯这一天过得非常忙碌,先是送了几百镑到工地,让萨瓦斯用现金支付了几笔大额债务,又给弟弟送去几个包裹,然后去见了一个进口商,订了两百五十箱上等麦芽威士忌。到了夜总会涨价转卖,他能赚数千镑。这一天过得很好,不过他知道最好的尚未到来。

阿芙洛狄忒比平常来得早一些。马科斯现身时她已经到了露台酒吧,他们各自应酬着客人,到晚餐时才坐在一起。阿芙洛狄忒尽全力陪客人聊天。马科斯感觉得到她一直在努力背对他。她对她那边客人的兴趣明显是装出来的。

阿芙洛狄忒盼着时间赶紧过去。终于到了晚上十一点。

“你还愿意去月光夜总会吗?”马科斯问她,“没改变主意吧?”

“没有,”阿芙洛狄忒答,“当然没有。”

她在夜总会坐了一个多小时,和布鲁切梅耶夫人、几个美国人一起,听一位法国歌手用比沙嘉·迪斯特尔还要性感的声音唱歌。她用尽可能长的时间喝完一杯金汤力酒,觉得是时候离开了。要是她待的时间太长,其他员工可能会觉得奇怪。

马科斯注意到她离开的念头,起身走到她坐的长沙发边上。

“几位女士还需要喝的吗?”他问。

“好的。”布鲁切梅耶夫人开心地大声说。

“我想我得走了。”阿芙洛狄忒说。

“我送你出去。”马科斯立刻说。

她先是转身与布鲁切梅耶夫人和其他几位同伴道晚安,然后便跟着他走出大门,门后是通往大厅的内部楼梯。门刚一关上,她就感到马科斯在黑暗中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自行和他的手指交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