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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查来到监狱时,看守轻蔑地看着她。

“你用不着给拉米雷斯送干粮。”他冷冷地说。

看守递给她的是一张死亡证。上面写道,埃米利奥因患肺结核死亡。这么长时间,她紧紧抓着最后一线希望,现在却完全破灭了!

孔查几乎想不起回家的路。在麻木和震惊中,她机械地走了很久才回到格拉纳达。

伊格纳西奥日益成为家中的稀客。家庭的分崩离析本该让他为母亲分忧,但他先考虑的是自保。孔查回到家时,与往常一样,迎接她的是安东尼奥和梅塞德丝。母亲灰白的脸色和没有血色的嘴唇告诉了他们一切。他们将母亲搀扶到床上,默默地陪她坐了一整夜。第二天,孔查将死亡证拿出来,无言地递给他们。它说出了他们预料之中的事。

母亲离家探望父亲时,梅塞德丝独自一人经营咖啡馆。但另一些日子,她一有时间就去萨克拉门托区。在她几乎已经毫无意义的生命中,跳舞是她唯一想做的事。这样要冒很大风险,因为格拉纳达如今又增添了许多限制。妇女必须衣着保守,盖住胳膊,身穿高领衫……而且,“颠覆性的”音乐已被禁止,舞蹈也是。新政权严厉的规定只让梅塞德丝更想跳舞,因为那是对自由的表达,她不允许任何人将它夺走。

玛丽亚·罗德里格斯向梅塞德丝展示了她无限的耐心和无穷无尽的步法,而且,她是第一个欣赏梅塞德丝为舞蹈增加的深度的人。贾维尔不在身边,埃米利奥已经离世,还有充斥在家中的悲痛气息,都让梅塞德丝在表达痛苦与失落时几乎无需想象。悲伤,与她脚下的地板一样真实。

而那位忙碌而遥远的大哥安东尼奥,梅塞德丝也几乎不记得他展露过丝毫的笑容。现在,安东尼奥是家长,他常常为梅塞德丝的未来担心,特别是当她从萨克拉门托区晚归时。目前,这是一座不需要舞蹈的城市。

深夜的公寓里,月亮透过百叶窗投下暗淡的光,轻微的关门声打破了此时的寂静。女孩子这么晚回家,已然是一种罪过,更何况梅塞德丝还鬼鬼祟祟,企图瞒过家人的眼睛。

“梅塞德丝!你到底去哪儿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低喝道。

安东尼奥从阴影中走出来,沿着门廊向女孩走去。梅塞德丝面对着他站着,低垂着头,双手藏在身后。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他犹豫了一下,在对她彻底的失望和坚定的爱之间摇摆。

“你身后藏着什么?别以为我猜不到。”

她伸出手来,摊开手掌,上面放着一双磨损严重的黑鞋。鞋面的皮子像人类的皮肤一样柔软,但鞋底已经快磨穿了。

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腕,把它们放在自己手里。“能不能,我最后一次请求你……”他哀求道。

“对不起,安东尼奥。”她轻轻地说,坚定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我不能停止。我根本无法停止。”

“但那很不安全。亲爱的,那很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