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2/3页)

布雷特已经对汉克·克莱塞如期交货、可信可靠的好名声早有耳闻,这是汽车公司采购部很看重的一种品质。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制作应急模具并非易事,须要投入大把时间和大笔成本,克莱塞本身没有工程师资质,却比很多工程师脑子转得快。

“我真是没有想到!”布雷特说,“你跟猎户星也有关系。”

“你不应该吃惊。在这一行,有的是互相通路的。有时候擦身而过,甚至都不知道。人人之间都有交易。通用卖方向盘齿轮给克莱斯勒;克莱斯勒卖黏合剂给通用和福特;福特拿普利茅斯的挡风玻璃帮忙。我认识一个销售工程师,住在弗林特,在通用汽车工作。弗林特是通用汽车的地盘。他的大客户是德尔伯恩的福特公司——专门负责发动机配件的技术设计。他把福特的机密带到弗林特去。这种事通用不让自己人知道,但那些人还是会竖起耳朵使劲打听的。这个人开着福特牌汽车去福特公司,走访他的大客户。而这辆车,正是大东家通用买给他的。”

埃尔希又给汉克的酒杯加满威士忌,而布雷特早前就已经婉谢过了。

布雷特对埃尔希说:“他总是跟我说一些我不知道的东西。”

“他知道的还多着呢。”她面带微笑,将视线从年轻设计师身上转移到克莱塞身上。布雷特觉得她的眼神里在传递着什么东西。

“嘿!你们俩想让我离开吗?”

“不急。”克莱塞拿出烟斗来点上。“你想听听零件的事吗?”他瞟了一眼埃尔希。“不是在说你,宝贝。”他明明是在说,那是归我的。

“汽车零件。”布雷特说。

“对。”克莱塞龇牙咧嘴地一乐。“我参军以前,在汽车厂干过。朝鲜战争结束后,又回来了。冲床工,然后当上了领班。”

“你升得挺快。”

“可能是太快了。反正,我看明白了流水线是怎么运作的——金属冲压模锻。三大龙头企业都是一个样。必须要有最高级的机器,高价的厂房,庞大的开支,自助餐厅,还有别的各种项目。于是,就让一个原本2分钱的锻件变成了5分钱。”

汉克·克莱塞抽着烟,把自己环绕在烟圈之中。“所以,我就去到采购部,见了一个熟人。我跟他说,我琢磨着我能生产出更便宜的零件,一样的东西,我自己制造。”

“他们有没有给你钱?”

“那会儿没给,后来也没给。不过,给了我一份合同。当时立刻让我生产出100万个垫圈。我辞了工作,那时候手里只有200美元。没厂房,没机器。”汉克·克莱塞呵呵一笑。“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吓死了。第二天,我四处奔走,租下一个老式台球厅。接着,给银行看了合同和租约,向他们贷款,买了一台旧机器。然后,我又雇了两个人让他们用机器造零件。我再出去东奔西跑,拉来更多的活儿。”他感慨地说:“从那时起,就一直东奔西跑的。”

“你真是一个传奇。”布雷特说。他见过汉克在格罗斯波恩特大角富丽堂皇的家,他有6间厂房,台球厅改装的那个依然在使用着。他保守地估计,汉克·克莱塞的身价肯定有二三百万美元。

“你那个采购部的朋友呢?”布雷特问,“那个给你第一单买卖的人。之后见过面吗?”

“当然。他还在那儿——拿固定工资,还是原来的工作,就快退休了。我偶尔请他吃顿饭。”

埃尔希问:“什么是传奇?”

克莱塞告诉她:“就是一条小道坚持走到底的人。”

“传奇人物。”布雷特说。

克莱塞摇摇头。“我可不是,至少现在还不算。”他停了下来,突然变得比布雷特之前见到过的所有样子都深沉。等他再开口的时候,声调放缓了,说话也连贯起来。

“我有一件事想要做,要是做成了,也许能成为你说的那种传奇人物。”发觉布雷特满脸好奇,这个前海军战士又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他的情绪又恢复原状。“于是,我就开始制造零件,边犯错边成长,很快就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一点就是,寻找市场的薄弱环节——竞争最小的环节。于是,我不再接新零件的单子,钩心斗角太厉害。开始做维修、替换件,即所谓‘售后’的部分。但是,只做离地20英寸以内的小零件,大多是装在车前车后的,而且价钱不超过10美元的那种。”

“为什么有这些限制?”

克莱塞又是咧嘴会心一笑。“大多数小事故都出在车前车后。离地20英寸以内,损伤更严重。这样一来,需要的零件就更多,也就意味着订单量更大,这就是零件制造商发现有利可图的地方——细水长流嘛。”

“那10美元的限制呢?”

“当你在做汽车维修时,有东西坏了,超过10美元的,你会想办法修好;而要是价格低的,你就会直接把零件扔了,换个新的。这就是我的经营之道,都是为了增加销量。”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布雷特大声笑了出来。

“后来,我开始做汽车配件。又学到一些别的东西,要学会做一点儿谋划防御工作。”

“为什么?”

“大多数做零配件的工厂都不愿意做这些,因为活儿不好干。往往做不长久,利润不大。但是,却可能招来大生意。国税局在减税上也会因此对你更宽松。当然,它们不会公开承认的。”他打量着“福特联络处”里的一切,兴致勃勃地说:“不过,我知道。”

“埃尔希说得没错。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布雷特看了一眼手表,站起身来。“我得回去了!谢谢你的招待,埃尔希。”

姑娘也站起来,移步到他身边,挽起他的手臂。他发觉,她挨着自己,仿佛有一股暖流穿透她薄薄的连衣裙向他袭来。她纤细的身姿,坚挺的身体,时而轻轻飘走,时而又紧紧靠近。这是无意的巧合吗?他心存怀疑。她头发里柔和的芳香钻进了他的鼻孔,布雷特好生羡慕克莱塞的艳福,他猜测自己一走,克莱塞就有福了。

埃尔希温柔地说:“随时再来。”

“嘿,汉克!”布雷特说,“听见邀请了吗?”

过了一会儿,这个朋友才转过身来,然后粗声粗气地答道:“你要是接受邀请,可别让我知道。”

克莱塞走到公寓门口来送他。埃尔希已经回去了。

“我会跟亚当敲定日期的,”布雷特肯定地说,“明天打电话给你。”

“好的。”两人握了握手。

“关于那件事情,”汉克·克莱塞说,“我说的是真的。别让我知道。明白吗?”

“我明白。”布雷特已经记下了公寓的电话号码,尽管电话簿上并没有这里的记录。他有1 000个想要明天打电话给埃尔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