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毫不冲突(第3/127页)

“你太悲观了,艾迪。你缺乏信心,这会损害一个企业的士气。”

“你是说对里约诺特线路什么都不做?”

“我从没这么说过。我们一得到新铁轨就会做的。”

“吉姆,不会有什么新铁轨了,”他观察到塔格特的眼皮慢慢地翻上来,“我才从联合钢铁的办公室回来。我和沃伦·伯伊勒谈过了。”

“他说什么?”

“他讲了一个半小时,却没有给我一个直截了当的答复。”

“你纠缠他干吗?我记得铁轨的第一个订单下个月才交货。”

“可这之前的订单,应该是三个月前就交货了。”

“无法预料的情况嘛,完全不是沃伦能控制的。”

“在那之前,六个月前就该交货了。吉姆,我们用了十三个月等联合钢铁交付那批铁轨。”

“你想让我怎么办?我又不能管沃伦·伯伊勒的生意。”

“我想让你明白,我们不能等了。”

塔格特用半带嘲弄、半带谨慎的语气,缓缓地问道:“我妹妹怎么说?”

“她明天才会回来。”

“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办?”

“这是要你来决定的。”

“好吧,无论你还要说其他的什么,有一件事你不要提了——就是里尔登钢铁。”

艾迪没有即刻回答。少顷,他平静地说:“好,吉姆,我不会提的。”

“沃伦是我的朋友,”他没听到回音,“我不喜欢你的态度。一旦人力可及,沃伦·伯伊勒是会交付那批铁轨的。如果他无法交货,没人能够指责我们。”

“吉姆!你在说什么?你难道不明白,里约诺特线路正在垮掉——不管别人是否在指责我们!”

“他们得忍着了——如果不是因为凤凰·杜兰戈——他们就不得不忍。”他看到艾迪的脸绷紧了,“直到凤凰·杜兰戈冒出来之前,没人抱怨过里约诺特线路。”

“凤凰·杜兰戈做得很出色。”

“想象一下,一个叫做凤凰·杜兰戈的东西和塔格特泛陆运输竞争!十年前,它只是一个地方的牛奶运输线。”

“现在,它已经拿到了亚利桑那、新墨西哥和科罗拉多的大部分货运业务。”塔格特没有做声。“吉姆,我们不能失去科罗拉多,那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是所有人最后的希望。如果我们不把自己整顿好,我们在那个州的每一个大客户都会被凤凰·杜兰戈抢走的。我们已经丢了威特油田。”

“我搞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谈论威特油田。”

“因为艾利斯·威特是一个天才,他……”

“该死的艾利斯·威特!”

那些油井,艾迪忽然想到,难道与地图上的那些血脉没有某些共同之处吗?这难道不就是很久以前塔格特泛陆运输的红色溪流蔓延到全国的方式,而现在来看是个壮举吗?他想,油井喷出的黑色溪流几乎比凤凰·杜兰戈更能够运载它的火车飞快地流向大陆。那油田在科罗拉多的群山之间,很早以前只是被废弃的一片碎石地。艾利斯·威特的父亲靠榨取这些枯油井维持余生。现在,如同有人为山的心脏注射了激素,心脏起搏,黑色的血液从岩石中喷发而出——当然,这就是血液,艾迪想,因为血供养和赋予生命,而这也就是威特油田所做的。它使空旷的山坡霎时获得生命,为地图上默默无闻的地方带来了新的城镇、新的电站和新的工厂。新建的工厂,艾迪想,在一个来自石油工业的运输收入逐年下降的时候;一个富饶的新油田,在一个又一个著名油田的油泵停转的时候;一个新兴的工业州,曾经是人们除了牛和甜菜根以外,不做他想的地方。有一个人做到了,他用了八年的时间做到了这一切。艾迪想,这就像他在上学时从课本里读到过、却又从来不太相信的故事,生活在国家早年成长岁月中的人们的故事。他希望他能见到艾利斯·威特。有许多关于他的谈论,但很少有人曾经见过他;他很少来纽约。他们说,他三十三岁,脾气暴躁。他发现了使枯油井复苏的办法,然后就去把它们复苏。

“艾利斯·威特是一个只认钱的贪婪的恶棍,”詹姆斯·塔格特说,“在我看来,生活中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呀,吉姆?这有什么相干——”

“另外,他欺骗了我们。我们为威特油田服务了许多年,很尽心。在老威特还活着的时候,我们每周发一列油罐车。”

“现在不是老威特在的日子了,吉姆。凤凰·杜兰戈每天在那里开两列油罐车——而且准时。”

“假如他给我们时间,和他一起发展的话——”

“他可没时间来浪费。”

“他期望什么?是我们把其他客户都甩到一边,牺牲全国的利益,把我们的货车都给他么?”

“什么呀,不是,他从不指望任何事,他只和凤凰·杜兰戈做生意。”

“我觉得他是一个有破坏力的、不讲理的无赖。我觉得他是一个被过分高估的、毫不负责的暴发户。”听到詹姆斯·塔格特毫无生气的语调突然有了一种感情,令人十分吃惊。“我不能肯定他的油田是如此有成就。在我看来,他打乱了整个国家的经济,没人想到科罗拉多会成为一个工业州。如果一切都在不停地变化,我们怎么能有安全感和计划?”

“上帝呀,吉姆!他是——”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他是在赚钱。但在我看来,那不是衡量一个人社会价值的标准。至于他的石油,要不是因为凤凰·杜兰戈,他就得来巴结我们,和其他客户一样排队,而且不能提超出他的运输合理份额的要求。如果我们想反对那类破坏性的竞争,就没有别的办法。没人能指责我们。”

艾迪·威勒斯想,他的努力已经到了自己的胸口和太阳穴所能承受压力的极限;他曾想把这件事弄清楚一次,而且他觉得,这事已经再清楚不过了,除非自己的表达方式有问题,否则不会有其他原因妨碍塔格特对此的理解。因此,他尽了很大的努力,但依旧徒劳,如同他们以往的所有讨论都以他的失败告终一样;无论他说什么,他们似乎从来不是在说同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