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2/3页)

万家凰答道:“你扶着老爷,我来喂——”

这句话没说完,因为翠屏躲得太快,药汤子泼出来烫了她的手,她“啊呀”一声,双手一松,大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药汤子更是溅了二人一裤子。

翠屏吓坏了,几乎要哭:“这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我让厨房再熬一副药去?”

万家凰低头看着地面,有心让翠屏去通知厨房,可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好,这不是自己的家,自己在这里最好是悄悄的活着,况且现在正是要开晚饭的时候,厨房里煎炒烹炸的正忙碌着,自己忙中添乱、派个丫头过去让人熬药?

“算了,反正这药吃着也不见效果,无非就是图个心安,少吃一次大概也无妨。你那手烫伤了没有?”

翠屏低头看手,还是哭唧唧:“手没事。”

“去找凉水泡泡手,再把这地上的瓷片子扫了吧。”

翠屏点点头,先去洗手,再来扫地。

晚饭过后,万家凰让张顺等人各自回房去,自己留下来陪伴父亲。

父亲总也不醒,至多只能被人喂着喝两口稀粥,再这么睡下去,明摆着就是死路一条。万家凰心里已经有了些不祥的预感,所以一步也不舍得往外走,只想尽量长久的陪伴父亲。清清醒醒的躺到了半夜,她想父亲若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死了,那和活活冤死又有什么区别?冤死的在法场上还能喊几声冤,父亲却是连再看自己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害他?难道他就这么让人白害了?

她思来想去,五内如焚,忽然起身爬到父亲身边,她搂着他,无声的哭了起来,又接二连三的低声唤着“爸爸呀”——亲娘没得早,她从小到大,哪一天不要喊上无数声爸爸?一想到自己将来没有爸爸了,永生永世也见不到爸爸了,她索性把脸埋进了万里遥的胸膛,呜呜的哭了起来。

有人哼哼唧唧的来劝解她,她不需要,她不听,面红耳赤的继续哭,哭着哭着,她忽然一抬头,望向了父亲。

黑暗之中,父亲的面孔只有一点模糊的轮廓,轮廓模糊,但是声音清楚,他像哪里疼痛似的,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微微的摇晃了头。

她瞪着他,愣了片刻,随即猛地扑了上去:“爸爸?”

这回她看清楚了,万里遥正在苦着脸皱眉头,虽然没醒,但是有了声音和表情。

万家凰胡乱擦了脸上涕泪,虽然是心跳如擂鼓,但是咬紧牙关绝不声张,只悄悄的守着万里遥。

天亮之后,翠屏端着一大碗药进了来,这回她加了十倍的小心,生怕自己又摔了碗,进门之后先把大碗放到了桌上,然后才问道:“小姐,老爷昨晚没喝药,夜里怎么样?”

她这话一出,万家凰脑中灵光一现,立时站了起来:“对呀!”

翠屏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什么……对呀?”

万家凰走到翠屏跟前,压低了声音:“老爷昨天少喝了那一碗药,夜里反倒有了知觉。”

翠屏对着万家凰眨巴眼睛:“那——难道——”

“不知道,不过这一顿药,我们也把它停了,一会儿你把那药端出去倒掉,仔细别让这里的人瞧见。”

翠屏偷偷的将那药汤子倒到院角一棵老树底下去了。

万家凰不让旁人帮忙,独自守着万里遥,万里遥上午哼哼唧唧,中午睁了眼睛,及至到了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他慢慢转动了眼珠,睡懵了似的,向着床边的万家凰呻吟了一声。

万家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爸爸你醒了?你还认不认得我是谁?”

万里遥哑着嗓子开了口:“大妞儿……”

说完这三个字,他喘了两口气,奄奄一息的又道:“饿……”

万家凰叫来翠屏,让翠屏跑去厨房,要来了两个冷馒头。

把馒头掰碎了泡进热水里,她喂万里遥吃了一个馒头。那干馒头被热水泡了个稀烂,万里遥吃了一个馒头,还能再吃,但万家凰不敢再给,怕他这饿久了的人,吃多了反倒承受不住。万里遥自知永远拗不过女儿,只得躺了回去,喃喃的又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把我救出来了?”

万家凰回头看了看窗外,随即上前几步,一把捂住了父亲的嘴:“您别说话!”

万里遥木呆呆的,任由女儿摆布,女儿让他“别说话”,他就乖乖的真闭了嘴。

万家凰一手捂着父亲的嘴,回头对着翠屏低声说道:“这不对劲,药有问题。”

翠屏愣怔怔的睁大了眼睛:“是神医……故意不让老爷醒过来?”

万家凰脸都白了:“只怕不是那个神医,是……”

后头的话不必说全,因为翠屏听到这里,已经拥有了和万家凰同一款的脸色。万家凰只是脸白而已,她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那那那咱咱们快快跑吧……”

万家凰溜了窗外一眼,见有一名勤务兵经过,便对着翠屏“嘘”了一声,不许她再出声。等那勤务兵走出院子了,她才说道:“你把张顺和二顺叫来,咱们商量商量。”

万家凰没指望二顺,只把张顺当了人看,哪知道这两个顺是统一的不高明。站在万里遥床前,他们一起傻了眼。

上回翻山越岭的逃难之时,他们还没有这样的怕,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中间有个厉紫廷。现在厉紫廷没了,他们又是陷入了魔窟中心,怎么想都是没有活路。

“要不然,咱们逃?”张顺开了口。

万家凰看了父亲一眼,万里遥的眼神还是呆滞,不过千真万确的是活过来了,还知道惶惶然的和女儿对视:“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咱们怎么过来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您还记不记得,是谁救您出看守所的?”

“不知道哇,我当时都要被人打死了,就记得忽然一阵乱轰轰,有人照着我的脑袋给了我一下子,我一疼,就没知觉了。”

“那这些天呢?”

“这些天?到底过了多少天了?我怎么觉着自己就是睡了一觉呢?”

“这里是白县,是毕声威的地盘。自从您进了看守所之后,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毕声威主动登了咱家的门,愿意帮我的帮忙。我没法子,只好求了他,他就把您从看守所里劫了出来。结果您现在成了越狱的重犯,咱们全家都只能跟着毕声威逃到这里避难了。”

“啊?毕——”

“还没说完呢,毕声威对我们一直挺客气,还找了医生给您开药治伤。可我和翠屏今天发现,他那医生好像是给您开了一副迷药,故意的不让您醒过来。”

“啊?!那——那这地方可不能待,大妞儿,咱们赶紧走吧!”

“他对着咱们使了这么多的手段,只怕是别用有心,咱们未必能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