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三章(第4/5页)

不过,他也说不清楚,女人对另一半的控制是件恐怖的事情。他见过老将军像条挨了鞭子的狗一样呜咽,白色的唇髭嘟嘟囔囔的……妈妈是挺棒的。但难道性不是个恐怖的东西吗……他喘不上气来了。

他在缝隙里铺满橙色砂土的卵石上走了两英尺。在这个坡上铺砂土肯定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不过,“之”字形蜿蜒的小径坡度并没有那么大。大概每十六英尺下降一度。他又在缝隙里铺满橙色砂土的卵石上走了两英尺。他怎么能做到?他怎么能再走两英尺?他的脚跟都在发抖!

四个郡在他的脚下延伸出去,一直到天边!把天下的万国都指给他看。[128]这里的景观和格罗比山上一样壮阔,但不是紫色的,也没有大海。相信父亲一定会住在爬上山就可以看到壮丽风景的地方。“他的双脚扎根在大地中”……不对,“他的声音卡在了他的颌里”[129]。确切说是硬腭。他的硬腭干得像锯木屑一样!他怎么会这样!……一件恐怖的事情!他们管它叫性!……他妈妈凭借她的性狂热的力量把他强迫到了这种硬腭发干、脚跟发抖的地步。他们在她闺房的晚安说得总是让人难受,她用各种言词逼迫他动身,来这里。美丽的妈妈!……残忍!残忍!

闺房里一片明亮、温暖!有香气!是妈妈的肩膀!挂着一幅彼得·莱利爵士画的内尔·格温的肖像[130]。德·布雷·帕佩夫人想把它买下来。她觉得她连地球可以都买下来,但菲特尔沃思爵爷只是笑了笑……他们是怎么被妈妈强迫着下到这里来的?……来偷窥父亲。妈妈从来没有关心过菲特尔沃思——好人菲特尔沃思,他是个好地主!直到去年冬天,妈妈发现父亲买了这个地方。然后就是菲特尔沃思,菲特尔沃思,菲特尔沃思!午宴、晚宴,在公使舞会上跳舞。菲特尔沃思没有拒绝。谁可以拒绝妈妈在马鞍上的身形,还有她的秀发呢?

要是在去年冬天来菲特尔沃思家的时候,他就知道现在才知道的就好了!他现在知道他妈妈来这里猎狐,虽然她对猎狐从来就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她会骑马。朱庇特在上,她骑马真的很厉害。在那些她大笑着纵马跃过的地方,他每次骑马跳过之前都会一次又一次地全身紧张。她就是狄安娜[131]……哦,不对,狄安娜是……他妈妈告诉了他来这里猎狐是为了来折磨他父亲和他的……伴侣。就她那样的笑法……那肯定是种源自性的虐待!……她笑得就像那些莱昂纳迪,不对,莱昂纳多·达·芬奇画的女人一样。一种怪怪的笑,最后是种扭曲的微笑[132]……她和父亲的用人通信……装扮成女仆,躲在树篱后偷窥。

她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她怎么能逼他到这里来?他们会怎么说,蒙蒂、首相的儿子、多布尔斯、波特——肥得不得了,因为他爸有钱得不得了——他在剑桥的同伴们会怎么说?他们个个都是马克思主义的信仰者。然而……

要是劳瑟夫人真的知道了,她会怎么想?……要是某天晚上他从妈妈的闺房出来的时候她恰好在走廊里,那个时候他就会有勇气问她了。她的头发像蚕丝,她的嘴唇像切开的石榴。她笑的时候会把头一扬……现在他全身都发热了,他的眼睛湿润又温暖。

当他问她,是不是——是否她也想让他这么做——妈妈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无论他是否赞成……如果他妈妈让他去做出他自己觉得卑鄙的举动……但那是在开着著名的菲特尔沃思七姊妹蔷薇[133]的孔雀露台上……在蔷薇的映衬下,她穿着一件黄色……不是,是浅褐色……不是黄色,不是黄色。绿色是被抛弃,而黄色是被放弃。[134]一想到劳瑟夫人可能会被抛弃,他心中就充满了强烈的怜悯之情。但是她一定不能被放弃……浅褐色的丝质裙子,闪闪发光。在粉红蔷薇的映衬下,她纤细的纤细的秀发放出一团光晕。她朝斜上方抬起头,张开她那似切开的石榴一样红的嘴唇大笑……她告诉他,在像你妈妈克里斯托弗·提金斯夫人这样的女人面前时,通常来说,最好照她想要的去做。她温柔的声音……温柔的南方口音……哦,在她嘲笑德·布雷·帕佩夫人的时候……她是怎么成了德·布雷·帕佩夫人的朋友的?

如果不是在阳光下……如果他是在从妈妈的闺房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劳瑟夫人,他就有勇气了。在夜深时,他就能说:“如果你真的关心我的命运,告诉我该不该去偷窥我的父亲和他的……伴侣!”在夜深的时候,她就不会笑了。她会把她的手伸给他,最可爱的手,还有最轻巧的脚。她的眼睛会暗下去……可爱的可爱的大花三色堇!大花三色堇是野三色堇[135]。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这样一阵阵不可忍受的……哦,欲望。他的确是他妈妈的儿子……他的妈妈是……谁敢说出来他就杀了谁……

感谢上帝!哦,感谢上帝!他已经沿着那条疯狂的小径走到了和房子齐平的地方。而且这里有另外一条路通向马克伯伯的小屋。圣母——她长得像海伦·劳瑟!——在庇护他。他不用从那些又小又深、镶着小片玻璃的窗户下走过了。

他父亲的……伴侣可能在朝外面看。他可能会晕过去……

他父亲是个好人。但他也必定是……像妈妈一样。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因为过得太堕落,被毁了。不过是一个很好的憔悴的人——就是那种会被妈妈折磨的人。父亲的手指头又大又扁,但是做飞蝇钩[136],没人能比得上他。他好多年前做的几个飞蝇钩到现在还是他,格罗比的小马克·提金斯,手上最好的。而且父亲钟爱着酒红色的高沼地,他怎么能憋屈着生活在这些树下!被树干遮掩的房子是不利于健康的。意大利人是那么说的……

但是树下的景象多么可爱啊!路边长满了美洲石竹,光从树干之间透下来。阴影,小片的窗玻璃的反光,砌墙的石头上长满了地衣。这就是英格兰。要是他能在这里和父亲待上一阵子……

父亲对付马的水平无人能及。对付女人也是……他,小马克·提金斯,遗传了多好的才能!如果他可以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但是他父亲选择了……要是她从门里出来……她一定很漂亮……不是,他们说她连妈妈脸上的斑都比不上。这是他在菲特尔沃思家无意中听见的。或者海伦·劳瑟……不过,他父亲不是没有选择的!……如果他选了……

她要是从门里出来,他会晕过去的……就像维纳斯,是波提[137]……扭曲的微笑……不,海伦·劳瑟会保护……他也许会爱上他父亲的伴侣……当你接触到一个坏女人的时候,你怎么会知道将有什么事降临到你身上……还有进步的观念……他们说她有进步的观念,还是个拉丁语学者……他就是个拉丁语学者!非常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