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原来如此!

萧迟这小哥哥竟是没死。

他非但没死,还没暗度陈仓出了宫,被窦广换了个身份养在膝下,长大成人。

那么淑妃的交易,就顺利成章了。

淑妃有人脉,而昭明太子那边没有。

皇帝登基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汰换人手。不管是朝堂上的,抑或宫里的。据裴月明所知,皇帝即位后的头一年,就以大赦为由往外两次大规模放人。

原东宫的人马迁入西苑后,宫内的人手肯定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想偷渡一个活生生的人出宫,谈何容易?

很自然,就和淑妃一拍即合了。

淑妃要的,就是外朝的人手,虽然她死了,但有萧琰这个把柄在手,哪怕申元并不聪明,交易也继续进行下去。

彼此都知道存在,长大后,在有共同目标的情况下,萧逸和萧琰联手也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裴月明长长吐了一口气,“难怪啊!”

她真有点佩服淑妃了,胆大心细,这是一个很懂得利用优势抓住机遇的女人。

给皇帝当替身就床上用用,真的太浪费了。

她看一眼身侧一脸震撼的萧迟,有些话她没出口。

昭明太子的旧人,为什么宁愿牺牲这么大甘冒奇险也要和淑妃交易将小主人送出宫呢?

毕竟要说谋求皇位的话,其实萧琰原来的身份容易太多了。

原因,大约就一个吧。

察觉了杀机。

不知是贵妃和皇帝的重逢结合,让皇帝看小萧琰觉得碍眼,还是皇帝本身就对昭明太子遗子心存杀机。

裴月明客观评价,她觉得后者居多。

要是萧琰不死。

说来这有资格继承皇位的,那可就不仅仅只萧迟三兄弟。

萧琰也算一个。

甚至他的资格不比萧遇小。

他才是正统嫡长一脉。

依照皇帝的为人品性,他会容许这么一个隐患顺利长大吗?

裴月明此时,也完全明白皇帝为什么会监视萧逸了。

“还记得萧逸在!在翠锦阁说的话吗?”

萧迟点了点头。

他也想到了。

交易。

他们知道后尚且百般查探,更何况是皇帝?

裴月明抿唇,甚至,当年亲身经历者之一,曾经对萧琰动过杀机的皇帝,他很可能马上就会惊疑起来。

所以遣出霍参,让监视萧逸,以确定这个匪夷所思的怀疑是否就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话,还要顺藤摸瓜把萧琰的踪迹摸索出来。

默了片刻,裴月明道:“这么看来,他们两人也是面和心不和的。”

所以萧逸暗暗坑了萧琰一把。

萧逸能不知道自己所说会上达天听吗?

不。

他清楚地知道。

当时那番话,他还是刻意说给皇帝的听的,目的之一就是降低皇帝的忌惮心。

那目的之二,就是暗算萧琰了。

已经在开始为日后铺垫了。

毫无疑问,等达成目标后,这两人肯定会拆伙,甚至图穷匕见。

这很正常,一个是现任皇帝的儿子,距离皇位就差一步;一个是前朝太子的亲子,名义上还是已经死了的。彼此的起点就根本不一样,达成终极目标的手段自然也不会相同。

对于萧琰而言,萧逸很可能也该是他成功路上的一个障碍。

共同目标达成以后,矛头就该马上调转了。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来了。

这两人有什么共同目标?

裴月明心跳忽快了起来,无端端的,她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侧头看萧迟:“……萧逸和萧琰一直都有联系的。”

甚至在王乡河,萧琰还亲身上阵。

之后他们一直追逐着他,由淮南道直入到江南东道,深入到窦广的治地,靖王势力的一侧。

这个行为,能不能理解为——

诱?

葛贤失声:“会不会从一开始,这就是个计谋!”

本来谁都以为,二皇子是皇帝亲子,再怎么夺嫡再怎么不和,那也是内部的矛盾,面对外部攻击,那自!然该是一致刀口对外的。

可谁知,现在竟发现不是。

那么会不会,从出京的伊始,这就是个计策?

最开始的时候,是安王暗中推波助澜以致掀起逼封太子的浪潮。

然后很自然而言的,已不堪重负的皇帝将两个儿子都撵了出京。

到了这淮南道,而后,再被证据和线索一步一步引入文州,引入这通县。

江南东道,是窦广的管辖范围,左边还濒临一个矩州,萧琰潜伏。

不知从哪个窗牍缝隙窜进一阵风,堂上唯二的两点烛火“噗噗”作响,室内一阵忽明忽暗闪烁。

萧迟声音有一丝暗哑,“今日,查到了靖王转运粮仓的线索。”

据他们判断,里头该还藏着极多的粮草,可能占据靖王存粮的一半。

这么郑重的一件事情,商议到最后,自然而然是打算尽快去一探究竟的。

裴月明有点困难说:“这个线索,该是萧琰放出来的。”

又是京中推波造势逼迫皇帝,然后恰到好处泗州再次覆船,再不昔抛出靖王这么好的一个吞粮手段,甚至还丢了一个五公子。萧琰亲身上阵来控场,想方设法将它们诱进江南。

前前后后多少人力物力,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那么煞费苦心,所图肯定是不小的。

万籁俱静。

一股凉意沿着脊椎窜上后脑,大夏天的,裴月明后背一凉。

呼之欲出。

杀机。

萧遇软禁在京郊平王府,如肉在案板,一旦萧迟遇刺身亡,那——

皇帝只有三个儿子。

葛贤失声:“安王和萧琰这是剑指殿下啊!!”

……

通州南郊别院,南苑。

带的水汽的夜风徐徐,从湖岸吹拂至檐角,姜黄色的绢布灯笼滴溜溜地转,一圈圈晃动的光晕。

正院已经熄灯了,窗棂子上的薄纱一片暗黑沉沉。

! 只主人却未曾睡。

庭院的凉亭下放置了一张楠木小几,几前置一坐席,檐灯的光线并照不到,黑黢黢的一团夜色里,隐约只有小炭炉的微红火光。

夜深了,萧逸却全无睡意,他提起砂瓶置于炭炉之上,汩汩注入泉水。

没多久,泉水微沸,

萧逸寝衣外仅披了件银白色广袖长袍,衣带随意一系,微湿的乌黑长发散在肩背后。

他不紧不慢啜着清茶,在喝到第四盏的时候,人回来了。

轻微的脚步声一路直至亭下,利索单膝下跪:“禀主子,尸首都已经拉上来仔细检查一遍了。”

“六人全都是两手掌心有茧,左薄右厚,似长期执矛后转使到的,很可能是霍参麾下的御前禁军!”

和萧逸猜测的一样。

当时,他的人闻声去察看情况,表面很笃信萧琰所言并任由对方处置了尸首,回禀后,萧逸立即命将尸身起上来仔细检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