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第2/2页)

“当然,”她说,接着不出所料地说,“距离产生美。”

“这句话是谁说的?”我问。

“不知道。”我听见她敲击键盘的声音——咔嗒,咔嗒,咔嗒,“进展怎么样?”

“还行,”我回答,希望她能停下来。

可是她没有。

“仅仅还行?”她试探着。于是我不得不讲述航班因雨延误的消息引发的骚乱和一杯泼洒出来的橙汁;跟客户在渔人码头的午餐,以及不喜欢亚伦·斯温德勒的理由。

但当我问起她一天的生活时,她却谈起佐伊。“她变得怪怪的。”她说。

我轻声一笑。我顺着有几何图案的红色壁纸滑下去,坐在地板上。“她已经十二岁了,海蒂。”我说,“她可以有点儿怪怪的了。”

“她睡午觉了。”

“因为她累了。”我说。

“她十二岁了,克里斯。十二岁的孩子不爱睡午觉。”

“她也许病了。流感,你知道,”我说,“到处都是。”

“也许吧,”她说,但是又说,“她看起来不像生病。”

“我不知道,海蒂。我已经过十二岁很久了。而且,我是男人,我不清楚。也许是快速生长期,也许是青春期。也许就是没睡好。”

我几乎听到海蒂的下巴掉到地上的声音。“你认为佐伊到了青春期?”她问。按照她的想法,佐伊应该一辈子兜着尿布,穿着连脚裤。她没容我回答,就坚定地说:“没有,还没有,她还没来过月经。”

我感到局促不安。我讨厌这个词。“月经”“经期”“经血”,想到我的女儿使用卫生巾——或者我必须听这种事——我就心慌意乱。

“和詹妮弗聊聊,”我建议,“问问詹妮弗,是不是泰勒也有……月经”我挣扎着说出那个词。我了解女人,一点点友情足以化解所有事情。如果泰勒也到了青春期,海蒂和詹妮弗就可以互相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讨论一下阴毛和少女胸罩的事,然后一切都迎刃而解。

“我会的 ,”她果断地说,“这个主意不错。我要问问詹妮弗。”她的语气平缓,这段时间以来,这个担忧一直折磨着她。我设想着她关上电脑,把电脑放在我的位置上以此当作夜晚可以依偎的密友。“克里斯。”她说。

“哦?”

她犹豫不决:“没事。”

“怎么了?”我又问了一遍。一对夫妇手挽手地走进大厅,我把腿缩回来给他们让路。那个女人用非常夸张的语气说:“不好意思,先生。”我点头回敬她。他们到了六十五岁肯定也会手拉手的。我的目光追随着他们配套的斜布裤子和春装外套,想起我和海蒂很少拉手。我们仿佛是车子上的轮胎,协调却永远分开。

“没事。”

“确定吗?”

“嗯,”她说,“等你回来我们再谈吧。”她第一次表示累了。她的声音很疲惫。我仿佛看见她缩进被子里,越裹越紧,即使在冷得要死的冬天,闷热的羽绒被也让我大汗淋漓。我似乎看见卧室的灯灭了,电视关了,海蒂的眼镜在床边的茶几上,一切都一如既往。

我的脑海闪过一幅画面,像出膛的炮弹一样突如其来,我忙不迭地轰赶它:亚伦·斯温德勒睡觉的时候穿什么?

“好吧。”我说。有人在敲门,他们在找我。我站起来,同时告诉海蒂我必须挂电话了,她说没问题,我们互道晚安。我告诉她我爱她,她也像往常一样说她也爱我,虽然我们都知道心口不一。这就是我们。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偷窥了卡西迪的铅笔裙和两寸多高的高跟鞋,她还坐在我的床边,我情不自禁地想:丝滑的绸缎,还是皱褶的短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