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纳塔纳埃尔如何做客的故事(第3/3页)

“擦皮鞋的那帮家伙是当今世上最不靠谱的人。”他重复道。

他把火柴在盒子上擦着,点燃了香烟,站起身来把火柴丢进烟灰缸,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嘴一直没停。他说那些擦皮鞋的对什么事都不关心,人又傻,只知道吹一些自己都叫不上名字的小调穷开心。“至少他们得知道歌名吧。”他说。或者可以说说他们吹口哨是因为这音乐唤醒了他们沉睡的记忆什么的。“可是不,他们只是为了吹而吹。”他说着,朝女人竖起了食指。

“这才真叫傻呢。”

女人看了他一眼,但眼睛并没有盯住他那因暗自陶醉而开始容光焕发的脸,而是定定地看着他倚在扶手上的手。这只手长长的,没怎么保养,这会儿夹着根香烟,烟灰已经快要脱落了。纳塔纳埃尔还在说个不停,丝毫不管那女人会不会突然对他的话有点儿兴趣。此刻他自说自话,也许连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些什么,就像他每次关上房门后做的那样。

“小姐,您看,这不是开玩笑的。要是您碰见这么一个人,他说树木除了让人欣赏绿荫之外还得有别的用处,您就可以断定这人准是个擦皮鞋的。”

女人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就差这个了。”说着,她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点:

“现在就差您用烟灰把我的地毯毁掉了。”

纳塔纳埃尔往前探了探身体,拿烟的那只手没动窝,而是把咖啡桌上的烟灰缸拿到了扶手软椅跟前。他觉得同这女人有点儿缘分,可又下意识地觉得这缘分有点儿滑稽。当他弹掉烟灰,又一本正经地吸着烟时,他一点儿也没丧气。或许此刻他在想,这女人有点儿不着调,对什么事都不关心。也可能他想的是,有关擦皮鞋的人对这一类问题的回答恐怕只有智力正常的女人才会有兴趣。可这一位——这位等了他那么久的女人——只关心地毯干不干净,远远超过了对擦皮鞋的人思维方式的关注。他想,这是个没见识的女人,便又看了她一眼,正在此时,那女人又恼怒地对他说,她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我对您那些擦皮鞋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她冷冰冰地说。

“我也发现这一点了。”纳塔纳埃尔说。这会儿,他倒成了房子里那个觉得自己孤零零的人。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他没站起身来,反而更使劲儿地用双肘撑在软椅的扶手上。他又抽了口烟。“您不行。”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自我欣赏起来,觉得自己的表达更成熟了。他开始把烟吐出去。“您不行,可也许克罗蒂尔德会是我的知音。”

一九五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