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佛陀”(第4/6页)

“感觉不出来,嗯?”阿由巴对法鲁克和沙西德冷笑着说,“等着瞧吧,我一定要使他跳起来。”

在二月十日(那天叶海亚、布托和穆吉布拒绝进行高层会谈),“佛陀”觉得要小便。有点儿不放心的沙西德和暗中高兴的法鲁克在厕所旁边闲逛。而阿由巴呢,早先已经用电线将小便池金属踏脚板和一辆吉普车的电池接通了。他这时躲在茅房后面吉普车旁边,吉普的马达呢开着。“佛陀”来了,他的双眼发直,像是嚼了大麻脂似的,走起路来高一脚低一脚的。在他转悠到小便池前时,法鲁克大声嚷道:“啊哈!阿由巴,来啦!”同时咯咯笑了起来。这三个娃娃兵满以为马上就会听到“佛陀”痛得大声吼叫,因为一等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撒尿,电流便会通过金黄色的尿流传到他那个没有感觉却在那个淘气丫头身子里摩擦的水管上,让他痛得跳起来。

但是没有叫喊声。法鲁克莫名其妙,觉得上了当,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沙西德变得越发紧张了,他大声对阿由巴·巴罗克嚷道:“喂,阿由巴!你在干吗呀,老兄?”对此“坦克”阿由巴回答:“你说干吗呀!嘿,我五分钟以前就接通了电!”……这会儿沙西德跑进——全速——厕所,看到“佛陀”正把膀胱里的尿排空,脸上一副朦胧的快乐神气,那模样像是足有两个礼拜没有小便了。电流从他下面那条黄瓜里进去,但他显然毫无知觉,他身体里充满了电流,连他那个巨型鼻子尖上都噼噼啪啪地直冒蓝火花。沙西德没有胆量去碰这个能够通过他那根水管吸收电流的怪人,只是大叫:“快断开,老兄,要不然他这里会烤成个洋葱啦!”“佛陀”漫不经心地从厕所里出来,右手扣着裤子,左手上还拿着那只银痰盂。三个娃娃兵明白了那确实一点不假。真主啊!麻木得像是冰块,对往事、对感情都没有知觉……在这一事件之后的一个礼拜里,一去碰“佛陀”,他身上就会放电,就连扫厕所的女孩也没法到他的棚子里去了。

奇怪的是,在接电线这回事以后,阿由巴·巴罗克再也不恼火“佛陀”了,他对他甚至还带上几分尊敬。这一古怪的事件使军犬小分队真正成为一个集体,他们准备出发去对付世界上的坏蛋了。

“坦克”阿由巴没能使“佛陀”触电。但小人物没有做到的事,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却成功了。(在叶海亚和布托决定要让穆吉布跳起来时,那是不会有问题的。)

在一九七一年三月十五日,二十个克提亚行动小分队集中在有黑板的茅屋里。围有花环的总统从像上俯视着六十一个人和十九条军犬。叶海亚汗刚刚向穆吉布伸出橄榄枝,同意立刻和他与布托会谈以解决所有那些令人大动肝火的问题。但是他的肖像仍然面孔铁板毫无表情,使人猜不透他那令人震惊的真正用心……这时呢,伊斯坎达尔准将在军服翻领上擦着自己的指关节,准尉副官纳吉姆丁发布命令,叫六十一名军人和十九条军犬立即脱下军装。茅屋里乱纷纷地响起一阵窸窣声,无条件服从命令,十九个人把军犬脖子上的名字领圈取了下来。军犬都训练有素,个个竖起眉毛,但是都不吠叫,“佛陀”也顺从地开始脱军装。另外五打的人也跟在他后面脱了起来。五打的人转眼之间立正待命,在冷风中冻得发抖,身边堆着一大堆贝雷帽、军用短裤、鞋子、衬衫和绿色的套衫,套衫的手肘处还打着皮补丁。六十一个人除了一点内衣之外,身上光溜溜的,由勤务兵拉勒·莫因发给每人军队认可的便服。纳吉姆丁又吼着发出命令,接着大家穿了起来,有的缠着腰布配上又宽又大的无袖衬衫,有的戴着帕坦人的头巾。还有人穿着廉价的人造丝短裤,有人穿公司职员常穿的条纹衬衫。“佛陀”穿的是缠腰布和长衫,他觉得很舒服,但他周围的士兵身穿不合身的便衣扭来扭去的。不过,这是一场军事行动,无论是人是狗,没有一个发牢骚的。

三月十五日,二十个克提亚小分队在奉命换装之后,乘飞机绕道锡兰去达卡,其中就包括沙西德·达尔、法鲁克·拉希德、阿由巴·巴罗克和“佛陀”。同时绕道飞往东巴的还有西巴六万名的精锐部队,这六万人,也像六十一个人那样全部便装。总司令(身穿精致的双排扣蓝西装)是提卡汗,负责在达卡作战并最后投降的军官叫作泰格·尼亚兹。他身穿丛林衬衫、宽松长裤,头戴一顶漂亮的软毡小帽。

我们绕道锡兰飞行,六万零六十一名不合法的乘客,避开了飞越印度领空,因此错过了从二万英尺的高空观看英迪拉·甘地的新国大党举行庆祝的机会。该党在最近的又一场大选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在人民院的五百一十五席中赢得了三百五十席。我们对英迪拉一无所知,也没能看到在全印度钻石形的广袤大地上,随处可见她的竞选口号CARIBI HATAO,意思是“根除贫穷”,涂抹在墙上和旗帜上。就这样在早春时分于达卡着陆,立刻就有特别征用的民用公共汽车将我们载到军营里去。不过,在我们旅行的最后这一阶段,我们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几句歌,那是从某个没人看见的留声机里传出来的。这首歌的名字叫作Amar Sonar Bangla,即《我们金色的孟加拉》,作者是R.泰戈尔。其中有几句是这样的:“春天时节您的芒果树丛使我的心快乐得发狂。”不过,我们都不懂孟加拉语,因此没人受到这首歌有害的影响,尽管(必须承认)我们的脚漫不经心地随着歌打起了拍子。

起初,没有人告诉阿由巴、法鲁克、沙西德和“佛陀”他们抵达的这座城市叫什么名字。一心想着消灭吃素的印度教徒的阿由巴低声说:“我不是跟你们讲过吗?这下子我们要给他们颜色看看了!伙计,间谍的活儿!便衣啦什么的!打起精神上阵啊,二十二小分队!咔当!咔当!咔噗!”

可我们不是在印度,我们的目标也不是吃素的。在空等了几天之后,又把军装发还给我们。这第二次换装发生在三月二十五日。

三月二十五日,叶海亚和布托突然中断了与穆吉布的会谈,回西巴去了。黑夜降临了,伊斯坎达尔准将带着纳吉姆丁和拉勒·莫因冲进了克提亚的营房,拉勒·莫因手上抱着六十一套军服和十九条军犬的项圈,走路跌跌撞撞的。纳吉姆丁嚷道:“快干!不要废话,只要行动!一、二赶快!”民航乘客穿上军装,拿起武器;伊斯坎达尔准将终于宣示了我们这次旅行的目的。“那个穆吉布,”他揭开谜底,“我们要好好给他个教训。没错,我们要叫他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