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迷惑(第4/8页)

玛丽安的腋窝黑黑的,腋毛柔亮如丝。

我说:“你不剃吗?”

“以前有人叫我不要剃。有些人觉得这很恶心。他们看见了会皱眉头。”

“我喜欢。”

她允许我轻轻抚摸,感受那种丝般的柔软。它撩拨得我愈加兴奋,和我脑海中她的其他形象一起刺激着我。高潮来得提前了那么点儿。她太棒了。有好一会儿,她向左侧卧着,高高翘起的臀,深深陷下的腰,右侧的皮肤光滑而紧致。她的左臂半掩着小小的双乳,右臂弯在头顶,露出了腋毛。掩着双乳的左手戴着两三枚戒指:我想,那是从前的仰慕者送她的礼物,但我此刻不要想他们。

她冷冷地低头看着我,说:“你不是想操我屁股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说:“我当你就是想干那个。”

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又问:“你去过牛津、剑桥吗?”她不耐烦地伸手到床的另一侧拿过自己的包,飞快地取出一支唇膏,仿佛早知道它的位置。

我犹豫着。她把唇膏递给我,说:“我不会为你涂的。你自己涂吧。”

我没料到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会这样傲慢。

她下命令。我服从。做得怎么样我不知道。她没说。

之后我们穿衣服,当她差不多全穿好了,而我正穿到一半的时候,门铃响了。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之前太过紧张,忘了打开“有人”的灯。

她立刻疯了似的叫道:“你,去卫生间。”她大声叫门外那人等着,一边将我所有的衣服往卫生间里扔,外套,鞋子,将她看见的所有东西都往里扔,仿佛要消除我留在卧室的一切痕迹。

进来的不过是女服务员,西班牙裔或者葡萄牙裔或者哥伦比亚裔,是例行检查。

我就站在狭窄的浴室里,像在演一出滑稽戏。

之后我更加想要弄明白她当时的行为。也许其中有些许羞耻心或道德感,某种她难以控制的东西。也许是因为我不是会给女人浇啤酒香波的那种人。于是就采取了新的规则、新的做法,甚至可能投入了新的感情。

她从没解释过。我说下周末我从伦敦过来的时候,希望我们能再见面,她回答说可以,接着又模棱两可地说:“再看吧。”

我给她买了一件漂亮的镶有蛋白石的首饰。花了我好几百英镑。我之所以要买件像样点儿的东西,是因为我知道她会给朋友看,而她们中会有人,说不定就是乔,怂恿她把首饰拿到特里索恩——当地的珠宝店——去估价。同时,我也想对自己公平些:蛋白石还不算太昂贵。

星期五晚上我把首饰送给她时,她很开心。

她把它拿在手上,凝视着那蓝色的光芒,以及宝石里缤纷变幻的色彩,眼波闪动,嘴里却说:“听说蛋白石不吉利。”

我在旅馆里订了一个房间过周末。那儿的服务员都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和哥伦比亚人。哥伦比亚人通过某种关系网,渗透到了我们这个集镇,满足了本地对于简单体力劳动以外的某种需要。他们具有地中海的气质,宽容大度,把我和玛丽安当作老朋友款待。消除了我们由于这种新安排而产生的所有尴尬。

事实上,旅馆里的生活很精彩。身在国内却仿佛在国外度假,在自己的国度做异域人。置身于旅馆的酒吧、餐厅和卧室,耳畔尽是异国的语言,而数英里之外就是我父亲的小房子和杂草丛生的花园,长久以来,那地方——发黄的天花板和墙壁,落满灰尘的玻璃镜框后面那些模糊不清的愚蠢的小幅照片——在我看来是那么阴郁,那地方——那种生活已然过时,没有希望——浸透了父亲难以平息的怒火,而他这怒火指向的那些人,对我来说只存在于他的讲述中,而非活生生的现实中。

整整一个星期我都在为和玛丽安的再次相见而坐立不安。几乎和我们第一次见面前一样不安。我早早地到了旅馆,坐在大堂低矮的天花板下(“处处可见毫不掩饰的笑容”,正如旅馆服务手册所承诺的),望着旧集市广场的另一边,那隐藏在街角另一面的出租车站和公共汽车站。她出现了,光彩照人。这个词一下子从我脑海中蹦了出来。她穿着一条鹅黄色的高腰裤,双腿显得格外修长。裤子上跃动的光线让那两条长腿显得无与伦比。她的步伐轻盈敏捷。我怀疑自己是否真有能力去领受这样的光彩。我望着她大步走进旅馆,发现那条裤子是新的,是特意为这次见面买的。裤腿正中还有一条熨烫或者折叠出的痕迹。那大概是在商店里留下的:裤子叠好后再用棉纸包好装进盒子或袋子里。她的细心准备着实令我感动,也给了我一丝安慰。同时我又觉得有些不值得,担心将来会有麻烦。因此我也许比一开始还要紧张。

什么悲剧都比不上床上的悲剧:我记得托尔斯泰曾经对他的一个朋友这样说过。没有人知道他确切的意思。是指再二再三的无耻要求?指失败?指糟糕的表现?指拒绝?还是指无声的谴责?这仿佛就是在说我那天晚上的情形。我想我的感觉影响了玛丽安,比如我觉得这家位于集市广场的旅馆令人惬意,旅馆里的那些外国服务员给人一种身在他乡的奇异感觉。餐桌上的葡萄酒加强了这种感觉,我认为。但是到了床上,她那阴沉冷漠的情绪又回来了,与那个欢欢喜喜接受蛋白石首饰的玛丽安简直判若两人。

她脱下衣服,交出自己,像上次那样袒呈于我面前,紧实的细腰,高高耸起的可爱的圆臀,舒展开的浓黑腋窝。这次她明确地让我知道了她要我做些什么。

但我从来不知道我是否令她满意。我想我一定是做到了,但她从来不肯说出来。也许她是在演戏;也许她个性如此;也许这一招她是从某个喜欢吹嘘的朋友那儿学来的;也许这是她在市建住宅区度过的残酷童年迫使她学会的,是残存的质朴,为的是应付艰难的生活。

由于头脑可以同时应付很多事情,我欲火中烧之际——既难以相信摆在我面前的一切,同时又希望将它们统统抓住——就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后来,我在理智的这个瓦解性的可怕发现中越陷越深,我意识到自己一开始的表现并不怎么好。如果我那时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我必然会一蹶不振。但当时在旅馆的卧室里,我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半夜时分她对我说:“我看见你系着皮带。你想揍我吗?”

我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我从没想过那么干。我不吭声。

她说:“用皮带。别用其他什么东西。”

我们就那样干了,然后她问:“我屁股上有乌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