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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吃掉兵。”威利低语道。

鲁哈向斜上方迈出一步,约瑟夫·开普勒尖叫着转身就跑。

“不不不。”巴伦特蹙眉道。

开普勒动作登时僵住,肌肉紧绷,双腿蹬直。他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站在进逼的黑人面前。鲁哈进入同一个方格。开普勒的眼睛中充满了恐惧。

“谢谢,约瑟夫。”巴伦特说,“你很好地发挥了作用。”他朝威利点了点头。

詹森·鲁哈双手朝开普勒布满皱纹的脸伸去,压住脑袋,用力一拧。开普勒脖子折断的“咔嚓”脆响在大会堂里回荡。他蹬了一下腿就死了,落地后再次弄脏了西服。巴伦特挥挥手,警卫就跑上来拖走了他的尸体。他的脑袋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晃来荡去。

鲁哈一个人站在黑格里,直视着前方的虚空。巴伦特转身看着他。

哈罗德不相信威利会让巴伦特吃掉鲁哈。至少从四年前开始,那个黑人就是老制片人最喜欢的侍从,每个星期至少要跟他睡两次。巴伦特显然也有相同的困惑。他抬起一根手指,六名手持乌兹冲锋枪的警卫便走出阴影,枪口对准了威利和他的傀儡。

“波登先生?”巴伦特挑起一挑眉毛说,“我们可以和棋,然后在明年或者别的时候继续进行正常的比赛。”

白色丝绸高领衫和白色西装夹克之上,威利的脸就像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具,“我的名字是威廉·冯·伯夏特将军。”他用呆板的声音说,“继续下棋。”

巴伦特怔了一会儿,然后朝警卫点点头。哈罗德本以为乌兹冲锋枪会立刻齐射,但警卫只是做好射击姿势,确保射击线内没有阻碍物。“那就继续吧。”巴伦特说,将一只苍白的手放在鲁哈的肩膀上。

哈罗德后来回想,如果他有不受限制的预算,有阿尔伯特·维特洛克做视觉设计,还有一堆液压道具师和血袋道具师,他一定会将接下来发生的场景在大银幕上再现出来。但他永远也无法再现真实场景的那种音效,或者其他演员脸上的表情。

巴伦特将手掌轻轻放在黑人的肩上,转瞬之间,鲁哈的肌肉就开始扭曲起来,他的胸肌扩展到极限,仿佛整个胸腔都要爆炸一般。他胖肚子上的肉到处乱拱,就像风中狂舞的帐篷门帘。鲁哈的脖子向上拉伸成潜望镜的样子,脖子上的肌肉绷紧、扭曲,最后“啪”的一声断开。傀儡的身体开始疯狂地抽搐摆动——在哈罗德想象中,黑人就像一尊黏土素描,因为雕塑家的愤怒发狂而被捏烂砸碎——但最恐怖的还是他的那双眼睛。鲁哈眼珠上翻,露出的眼白不停地膨胀——从高尔夫球到棒球,再到随时可能爆炸的气球。鲁哈张开嘴,但从中涌出的不是尖叫,而是一大股鲜血,涂满了下巴和胸口。哈罗德听见鲁哈的身体内部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那是他的肌肉发出的痛苦呻吟,就像被拉伸到超出其极限、开始一根根绷断的钢琴线。

巴伦特后退一步,以防自己的黑西装、白衬衫和擦得锃亮的皮鞋被弄脏。“王吃掉兵。”他说,正了正他的丝绸领带。

警卫上来拖走了鲁哈的尸体。现在巴伦特和威利之间只相隔一个白方格。国际象棋的规则不允许他们任何人走进那一格。国王不能将国王。

“下面该我走了吧。”威利说。

“是的,伯……冯·伯夏特将军。”巴伦特说。

威利点点头,碰了下脚后跟,大声宣布了他要走的下一步。

“我们应该到了吧?”娜塔莉·普雷斯顿问。她身体前倾,透过雨水横流的挡风玻璃观察着窗外。

达利尔·米克斯嘴里叼着一支嚼了很久的没点燃的雪茄,将它从嘴的一头挪到另一头。“逆风比我想象得更严重。”他说,“放松。我们很快就会到了。注意观察右舷出现的宴会灯光。”

娜塔莉将身子靠回椅背,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忍住没有第三十次伸手到钱包里摸柯尔特手枪。

杰克森挪到前排,靠在她的椅背上,“我还是不明白你干吗大老远地跑这里来,你还是个孩子啊。”

他原本只是想说句套话,或者开个玩笑,但娜塔莉忽然大发雷霆,声色俱厉,“听着,我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你又干吗来这儿?”

杰克森觉察到了她的紧张,所以只是慢慢地露齿一笑,用平静的声音说:“对那些胆敢到我们地盘上欺负我们兄弟姐妹的家伙,灵魂砖厂绝不会轻饶,宝贝。我们必须找他们算账。”

娜塔莉捏紧拳头,“但这次你要对付的可不是普通人,”她说,“他们都是邪恶的化身。”

杰克森用一只手包住她的拳头,轻轻一捏,“听着,宝贝,这世上只有三种人:邪恶的浑蛋,邪恶的黑人浑蛋,还有邪恶的白人浑蛋。邪恶的白人浑蛋是最坏的,因为他们作恶的时间最长。”他看向飞行员,“我并非有意冒犯你,伙计。”

“我不觉得被冒犯了。”米克斯说。他又在嘴里将雪茄换了个位置,用食指戳在挡风玻璃上,“看海平线那边的灯光,我们要找的岛就在那边。”

米克斯检查了空速表,“二十分钟后抵达,”他说,“或许二十五分钟。”

娜塔莉将手探进手提包里寻找点32口径柯尔特手枪。每摸一次,那把枪似乎就小了轻了几分。

米克斯松开油门,塞斯纳逐渐减速下降。

索尔强迫自己忍住疼痛和疲倦,将精力投入到游戏当中。他最担心的是突然昏迷,或者因为精力不集中而让威利不得不提前对他施加念控力。这两种情况都会促发索尔进入梦境,而快速眼球运动还会促发更多的反应。

此时此刻,索尔最想做的就是躺下来,睡一个无梦的长觉。六个月以来,他每次睡觉都会梦到那些相同的、反复出现的、预先设计好的梦。如果死亡只是一场无梦的长眠,那索尔就会像对朋友一样欢迎她。

但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

鲁哈死后,上校——索尔拒绝用他升职后的军衔“将军”称呼他——在周围五个方格内都没有一个己方棋子了。上校走出了第四十一步:他自己继续前进一格,来到车5。上校成了棋盘右侧唯一的白棋,离斯旺森两格,离萨特三格,离巴伦特两格。

索尔是唯一可以帮助德国佬的白棋,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倘若巴伦特的下一步打算消灭上校的象,那索尔现在应该向老纳粹冲锋。他离上校几乎二十英尺。索尔唯一的希望是,巴伦特的存在会让一些警卫有所忌惮,不敢向索尔开枪。此外还有汤姆·雷诺兹的问题,这家伙是白兵,站在离索尔三英尺的黑格上。即使巴伦特的人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上校也可以操控雷诺兹干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