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先生,您不会真死的,对吧?(第2/4页)

“我会按我自己的意愿摘掉头巾的。”卡迪菲说。

卡觉得自己应该说说这事,要不然她会惹出事来的。于是他告诉卡迪菲,“神蓝”认为戴假发或是类似的方法都是可以接受的。不过一见卡迪菲生气了,他便没再往下说。按照约定,应该先释放“神蓝”,让他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然后卡迪菲再以自己的方式摘掉头巾。卡迪菲能写个东西表示自己已经知道这些了吗?卡把“神蓝”写的东西递给了卡迪菲,让她好好看看,然后照这个样子也写个东西。就连看到“神蓝”的笔迹,卡迪菲都显得非常激动,这让卡对她产生了怜爱之心。卡迪菲看信的时候尽量不让卡察觉,把信拿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卡觉得卡迪菲好像有点犹豫,便对她说自己要用这些东西去说服苏纳伊和他身边的人,让他们放了“神蓝”。因为头巾的问题,军方和政府可能对她心存芥蒂,但和其他卡尔斯人一样,他们也认为她很勇敢,也相信她说的话。听完这些,卡迪菲高兴地在卡递给她的白纸上写起来,而卡则站在一旁看着她。他发现前天晚上,也就是他们俩谈论星座的那晚以后,卡迪菲好像衰老了许多。

卡从卡迪菲的手里接过纸条揣进了兜里,他说要是能说服苏纳伊的话,那么他们面临的问题就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等“神蓝”获释以后好让他藏起来。“你想过要把“神蓝”藏在哪儿了吗?”卡问道。

卡迪菲很庄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想好了。

“别担心,”卡说,“我们都会过上幸福生活的。”

“做那些正确的事情不会总是让人幸福的,”卡迪菲说。

“正确的事情,就是那些可以让我们幸福的事情。”卡一边说,一边幻想着卡迪菲不久以后也去了法兰克福,目睹了自己和她姐姐的幸福生活,伊珂还在商场给卡迪菲买了一件时髦的外套,然后他们一起去看电影,看完电影以后在凯瑟斯特拉斯大街上的餐厅里吃香肠,喝啤酒。

卡迪菲走后没多久,卡便穿上外套下了楼,登上了军车。两名卫兵紧挨着他,坐在身后。“要是自己一个人上街的话,肯定会遭到袭击。”他心想自己这样想是不是太胆小了。从司机的位置朝外望去,卡尔斯的大街一点也不恐怖。女人们手里提着网兜往市场走着,小孩子们在玩着雪球,害怕滑倒的老人们互相搀扶着。卡看着他们,想像着自己和伊珂在法兰克福的电影院里手拉着手看电影的场景。

苏纳伊正和奥斯曼·努里·乔拉克上校在一起。卡带着对幸福的憧憬乐观地告诉他们: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卡迪菲同意参与演出并且会在演出时摘掉头巾,但是作为交换,“神蓝”也迫切地想要获得释放。卡感觉到了苏纳伊和上校之间有一种聪明能干者所特有的默契。他说的时候很小心,但一点也不胆怯,他说:“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先是让卡迪菲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然后又同样满足了‘神蓝’的自尊心。”他把“神蓝”和卡迪菲写的纸条递给苏纳伊。苏纳伊看纸条的时候,卡发现虽然还没到中午,但是他们已经吃过饭了。他还把头朝苏纳伊那儿凑了凑,苏纳伊身上的酒味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家伙希望我们在卡迪菲上台摘掉头巾之前就把他给放了,”苏纳伊说道,“他太精明了。”

“卡迪菲也希望这样,”卡说,“我费了很大劲,但只能谈到这个程度了。”

“我们是政府,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他们?”奥斯曼·努里·乔拉克上校说道。

“他们也已经抢劫了对政府的信任,”卡说,“要是一直这样彼此不信任的话,那就什么也谈不成。”

“难道‘神蓝’就没有想过他们会把他绞死来杀鸡儆猴,然后把罪责推到我们俩——一个酒醉的演员和一个愤怒的上校身上吗?”上校说道。

“他看上去并不怕死,所以我也无法知道他真实的想法。他也暗示过希望被绞死,这样他就可以成为一个圣人,成为一面旗帜了。”

“假如我们先放了‘神蓝’,”苏纳伊说,“我们怎么才能相信卡迪菲会遵守诺言上台表演呢?”

“卡迪菲是图尔古特先生的女儿,而图尔古特先生曾经把尊严和事业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因此,我觉得她的话至少要比‘神蓝’的可信一些。不过就算你现在告诉她已经放了‘神蓝’,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晚上去不去表演,她也有非常冲动的一面。”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们之所以要进行军事政变不仅仅是为了政治,也是为了艺术和美,”卡说,“从苏纳伊先生一生的经历中,我也知道苏纳伊先生是为了艺术才从政的。现在要是您只想做个普通政客的话,那您就不要冒险放了‘神蓝’。不过您也知道的,卡迪菲在卡尔斯所有人面前摘掉头巾既是艺术,也是影响深远的政治。”

“她要是摘掉头巾的话,我们就放了‘神蓝’,”奥斯曼·努里·乔拉克上校说道,“我会把全城的人都集中起来看晚上的演出的。”

苏纳伊拥抱他的老战友,吻了吻他的面颊。上校走了以后,苏纳伊说,“我要你把这些也告诉我的妻子”,然后他便拉着卡的手,把他带到了里面的房间。这个房间很冷,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个取暖用的电炉子,冯妲·艾塞尔正坐在里面朗读着手里的剧本,表情十分夸张。其实她已经注意到卡和苏纳伊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不过她仍然若无其事地继续朗读着。卡根本就没有留意她读的是什么,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的眼眶涂了眼影,嘴唇上涂了厚厚的一层口红,低胸装都快要露出她那丰满的乳房了。

“是齐德的《西班牙悲剧》里被强奸的女主人公所作的悲情演讲!”苏纳伊骄傲地说道,“这是我充分发挥个人的想像力,根据布莱希德的《四川好人》里的相关内容改编而成的。今天晚上当冯妲说到这段的时候,卡迪菲女士会用她还没摘掉的头巾去擦眼泪的。”

“卡迪菲女士要是准备好了的话,那我们就开始彩排吧,”冯妲·艾塞尔说。

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渴望,这不只让卡感受到了她对戏剧的热爱,同时也让卡想起了企图从苏纳伊手中抢走阿塔图尔克这个角色的那些人,他们曾宣称冯妲是个同性恋。苏纳伊的神情更像是个骄傲的戏剧导演,而不是革命军人,他告诉冯妲,卡迪菲参加演出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此时传令兵进来报告说《边境城市报》的老板塞尔达尔先生已经带到。看到那家伙站在自己面前,卡顿时很受刺激,甚至都想照着他的脸给上一拳。不过苏纳伊把他们都请到了餐桌上,很明显这是早就精心备好的一桌酒菜。于是他们便坐到了桌边,就像是早已习惯决定别人命运的统治者一样,自信、平静、冷酷地一边品尝着美酒佳肴,一边谈天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