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青豆 如果没有你的爱(第2/4页)

“你的女儿?”

“是的。首先将小小人领来的人是我女儿。她那时十岁,现在应该十七岁了。他们有一次从黑暗中现身,通过我的女儿来到这边的世界,并将我当成了代理人。我的女儿是Perceiver,感知者,而我是Receiver,接收者。我们好像是偶然具备这样的资质。总之,是他们找到了我们,而不是我们找到了他们。”

“所以你强奸了自己的女儿?”

“交合。”他说,“这个表达方式更接近真相。而且我与之交合的,说到底是作为观念的女儿。交合是一个多义词。要点在于我们二人合为一体,作为感知者和接受者。”

青豆摇摇头。“我无法理解你的话。你究竟是跟自己的女儿性交了,还是没有?”

“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Yes,也是No。”

“阿翼的情况也一样吗?”

“一样。从原理上来说。”

“可是阿翼的子宫确实被破坏了。”

男人摇摇头。“你看到的不过是观念的形象,并非实体。”

交谈的速度过快,青豆跟不上了。她停顿了一下,调整呼吸,然后说:

“你是说,观念变成人的形象,抬腿逃了出来?”

“说得简单点的话。”

“我看到的阿翼不是实体?”

“所以她被回收了。”

“被回收?”青豆问。

“被回收并治愈。她在接受必要的治疗。”

“我不相信你的话。”青豆坚决地说。

“我没办法责怪你。”男人用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说。

青豆一时无言以对,然后她提了一个别的问题:“通过观念性、多义性地侵犯自己的女儿,你成了小小人的代理人。同时作为补偿,她离开了你,成了与你敌对的存在。你要主张的就是这个?”

“完全正确。她因此抛弃了自己的子体。”男人说,“不过这么说,你大概不明白吧?”

“子体?”青豆问。

“就像有生命的影子。而且,这还牵扯到另外一个人物。我的一个老朋友,一个值得信赖的家伙。我把女儿托付给了这个朋友。而就在不久前,你很熟悉的川奈天吾也被牵扯进来。天吾君和我的女儿被偶然拉到一起,结成了搭档。”

时间似乎唐突地停止了。青豆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她身体僵硬,一动不动地等待时间重新启动。

男人继续说:“他们两人具有互补的资质。天吾君欠缺的,绘里子身上有;而绘里子欠缺的,天吾君身上有。他们相互补充,齐心协力完成了一项工作。而且其成果发挥了重大影响。我是说,在确立反小小人运动的语境里。”

“结成搭档?”

“他们俩不是恋爱关系,也不是肉体关系。你不必担心。我是说,假如你是在考虑这种事。绘里子和谁都不会恋爱。她,是超越了这种情况的存在。”

“他们俩共同完成的成果是什么,说得具体点的话?”

“要解释这个问题,就得搬出另一个比喻来。不妨说他们俩制作出了对抗病毒的抗体。如果把小小人的作用比作病毒,他们就是制作了相应的抗体,散布出去。当然这是站在一方的角度进行的类比,如果是站在小小人的角度去看,恰恰相反,他们俩就是病毒携带者了。一切事物都像两面对照的镜子。”

“这就是你说的补偿行为?”

“正是。你爱的人和我女儿合作,完成了这项工作。也就是说,你和天吾君在这个世界里,是所谓的接踵而至。”

“但是你说过,这并不是偶然。换句话说,我是在某种有形意志的引导下来到这个世界的。是这样吗?”

“完全正确。你是在有形意志的引导下,带着目的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1Q84年的世界。你和天吾君不管是以什么形式在这里产生联系,都绝不是偶然的产物。”

“那是怎样的意志?怎样的目的?”

“解释这些不是我的职责。对不起。”

“为什么你不能解释?”

“我不是不能解释那意义。但有些意义会在用语言进行解释的一刹那,便消失无踪。”

“那好,我问一个别的问题。”青豆说,“这个人为什么必须是我呢?”

“为什么必须是你,你好像还没弄明白。”

青豆用力摇了几下头。“我不明白,根本不明白。”

“极其简单。因为你和天吾君强烈地相互吸引。”

青豆久久地沉默不语。她感到额上渗出了薄薄的汗水,面孔似乎被覆上了一层眼睛看不见的薄膜。

“相互吸引。”她说。

“相互地,非常强烈地。”

一种类似愤怒的感情,毫无来由地涌上她的心头,其中甚至有轻微的想呕吐的预感。“这种话,我无法相信。他根本不可能记得我。”

“不对,天吾君清楚地记得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在渴求着你。而且至今为止,除了你,他从来不曾爱过任何女人。”

青豆一时无言以对。其间,猛烈的雷声间隔很短地轰鸣着。雨也终于落下来。硕大的雨点开始重重击打宾馆的玻璃窗。但这些声响几乎传不进青豆的耳鼓。

男人说:“信还是不信,是你的自由。不过你最好还是相信。因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分别以后,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难道他依然记着我吗?我们甚至都没有好好说过话。”

“在无人的小学教室里,你曾经紧紧握过天吾君的手。十岁的时候。要那样做,你肯定鼓足了浑身的勇气。”

青豆剧烈地扭歪了脸。“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男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天吾从来没有忘记这件事。而且他一直在思念你,现在也仍然在思念你。你最好还是相信我的话。我知道各种各样的事。比如说你现在自慰时都是想着天吾的,在脑子里浮现出他的形象。是吧?”

青豆微微张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浅浅地喘气。

男人继续说道:“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人性使然。他也做同样的事情,而那时他心里想的是你。现在依然如此。”

为什么这种事情你……”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种事情,是不是?这只要侧耳聆听就会明白。而聆听就是我的工作。”

她很想放声大笑,同时又想放声大哭,但都做不到。她在这两者间茫然呆立,无法将重心移向任何一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必害怕。”男人说。

“害怕?”

“你是在害怕。就像从前梵蒂冈的人害怕接受地动说一样。其实连他们也不是坚信天动说完美无缺,只是害怕接受地动说会带来的新局面。确切地说,天主教会至今仍未公开认可地动说。你也一样。你在害怕不得不脱去长久以来一直穿着的坚硬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