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与莱姆罗甘反目(第4/6页)

“我觉得我就是那块料,就像乔治王天生是块管家的料。”

“她倒确实是块与众不同的料,她天生就是那样。”

格涅沙讲了他给莉拉看脚的事情。

她歪了歪嘴巴。“听起来你倒确实还行。不过像你这样的,应该做点别的事才好,比如和书籍有关的事情。”

“我会去做的。”那句话又不由自主地从他嘴里冒了出来,“我想我会写书的。”

“好事情。写书能赚大钱。我觉得那个写《麦克唐纳德农夫指南》的人一定赚翻了。你为什么不试着写写《拿破仑命运之书》之类的书呢?我觉得你肯定能写出那样的书来。”

“大家都想买这类书吗?”

“特立尼达缺的就是这样的书,孩子。算上城里所有的印度人,我们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大学者。大家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呢,只是误打误撞罢了。”

格涅沙想了想说:“是的,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一边行医,一边写书。”

“我认识个小伙子,他能让你的书在特立尼达卖得很火。如果一本书卖两个先令四十八分,每本书分给那个人六分……让我想想,印五千本的话……”

“那就有两千美元,但是——等一等,天哪,我还没有开始写呢。”

“我了解你,孩子。一旦你想着要去写书,肯定能写出好书来。”

她又打了个嗝。

※※※

最后一批客人走了,莉拉搬过来开始和格涅沙一起生活,莱姆罗甘于是向格涅沙宣战了。那个晚上,莱姆罗甘在佛维斯的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喊:“他纯粹是个强盗啊!我老婆死了,孩子嫁了,现在就剩下我,可怜的孤老头子一个人了。我为他做的一切他都忘得一干二净,他忘了我怎么张罗他父亲的后事,忘了我帮了他多大的忙!他抢劫我!他跟我过不去!大家都听好了,老天会帮我的,看看我怎么收拾这个狗娘养的东西!”

格涅沙命令莉拉关上门窗,关掉灯。他拿出父亲以前用的拐杖,站在前屋中央。

莉拉哭了起来。“那是我的爸爸啊,你拿着拐杖难道是要打他吗?!”

格涅沙侧耳听着莱姆罗甘在外面马路上的叫骂:“格涅沙,你这个小屁孩,你还想要我的房产,啊?你听着,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

格涅沙说:“莉拉,卧室里有个小笔记本。帮我拿过来。抽屉里有一支铅笔,你也帮我拿过来。”

她帮他拿来了本子和笔。格涅沙在本子上写下:“除非他死了才能拿他的财产”。在这句话下,他加上了一个日期。他这么做,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他只是心里有点害怕,觉得应该采取一点什么行动才行。

莉拉又哭了起来。“你是不是要对我爸爸施巫术啊?!”

格涅沙大声呵斥道:“莉拉,你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们不会在这里久住的。过几天,我们就搬到泉水村去。没什么好怕的!”

莉拉还是止不住哭泣。格涅沙解下腰间的皮带,抽了她。

她放声大哭:“噢,老天啊!噢,老天啊!他今天要打死我了!”

这是格涅沙第一次打莉拉,也意味着两人家庭生活的正式开始,格涅沙打莉拉并不是因为迁怒于她;莉拉挨了格涅沙的揍,也并不因此憎恨他。尽管这不是结婚仪式的一部分,但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意义深远——意味着两个人都成年了,可以独立生活了。格涅沙是个丈夫了,而莉拉和其他年长的女人一样,是已婚妇女了。现在,她也可以像她们一样,向别人讲述丈夫是如何打她的。她回娘家的时候,也可以如每一个出嫁的女人一般愁眉苦脸,满腹心事。

这是珍贵的一刻。

莉拉又哭了一会儿,说:“当家的,我真的担心我爸爸啊。”

又是一个第一次。她第一次叫他“当家的”。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疑问,两个人都是成年人了。三天前,格涅沙还觉得自己比小毛孩好不了多少,心焦气燥的。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再没有那些孩子气了,他心里在想:“父亲是对的,我早就应该结婚了。”

莉拉说:“当家的,我真的很担心爸爸。今天晚上他是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的。他只不过在外面嚷嚷,等一会儿就会走。但他是不会原谅你的。在佩尼亚尔的时候,我曾看到他用马鞭把人打得可惨了。”

他们又听到莱姆罗甘在外面喊:“格涅沙,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莱姆罗甘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格涅沙,今天晚上我会把我的刀磨快!我什么都不怕,我要让你进医院,就算让我坐牢也没关系。你小心着点,我警告你!”

然后,就像莉拉说的,莱姆罗甘走了。

第二天早上,格涅沙做完普迦,吃了莉拉为他煮的第一顿早餐,问:“莉拉,你有你爸爸的照片吗?”

她正坐在厨房的桌子前淘米准备午饭。“你要照片干吗?”她警觉地反问。

“姑娘,你怕是忘了自己是谁了吧?你以为你是警察吗,可以随随便便来盘问我?你有的是旧照片吗?”

莉拉的眼泪掉进米里。“并不是很旧,当家的。是两三年前爸爸去圣费尔南多时,张先生给照的,一张是爸爸自己,一张是爸爸、我和苏敏特拉。就在苏敏特拉结婚前照的,照片里我们身后是一幅图画,前面有植物,很漂亮。”

“我只要你爸爸的照片,不想要你的眼泪。”

他跟着她走进卧室,穿上出门的衣服——卡其布裤子、蓝衬衫、棕色的帽子和一双棕色的鞋。莉拉从床底下拉出她的行李箱,一个买安可牌香烟时得到的赠品,在箱子里找到了照片。

“给我,”他一把从她手里拿过照片,“这下我就可以搞定你爸爸了。”

她紧跟着走到楼梯口,“你要去哪里,当家的?”

“莉拉,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结婚只有三天的女人来说,你这样管我的事也未免太快了。”

在去的路上,他没办法绕开莱姆罗甘的铺子,所以特意晃动着父亲留下的拐杖,装得好像那个铺子根本不存在一样。

果然不出所料,他听到莱姆罗甘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格涅沙,你以为自己是个男人了吗,啊?拎着你的拐杖给谁看呀!以为你是什么绅士了吗?听着,小子,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跑不掉的!”

格涅沙不答话,快步走了过去。

※※※

莉拉后来承认,那个早上她溜回了父亲的铺子去警告他。到那里的时候,她看到莱姆罗甘坐在高脚凳上,满面愁苦。

“爸爸,我要跟你讲件事情。”

“我和你,以及你的丈夫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我只要你传个口信给那小子,告诉他莱姆罗甘说的,他休想把我的财产给侵吞了,除非是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