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唇.齿间

温书瑜自己胡乱设想过很多种他可能会有的回答。

她想象不出像梁宴辛这样的男人矢口否认或者辩解的模样,所以在她的猜测中,最有可能的一种回答是他顺着她的话承认,直言不讳他就是“玩玩而已”。

然后,或许他会说哪曾想到她当真了,所以他才嘲笑她异想天开,再否认和轻蔑她的感情。

她承认自己是故意往坏了想的。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中至少有一部分是正确的——他的确没否认自己的话,也没有为了狡辩而“不择手段”。

他承认了。

可是温书瑜没想到的是,他会说:“现在,你长大了。”

窗外已是黄昏末尾,光线不算太明朗,却清晰照出他此刻的眼神。

她还记得五年前他看自己的眼神,现在看来那是他的确是把自己当作孩子看待的,而现在……

他眼底透露出点点“野心”。

温书瑜不知道那是他不小心流露出来的,还是他刻意要让自己发现。

那是一种……令她紧张、不知所措、不敢和他对视的眼神。

某个疑问呼之欲出。

自从他们重逢后,他的言行就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在飞机上那一次似乎是他真正第一次做出那样的举动。

那种亲密和行为,已经远远超过他们原本有的,或者说,远远超过她以为的、他们之间关系的范畴。

可是她一直没有去深想过原因。

温书瑜觉得自己大概是应该好好想想的,可是她只是逃避似地,将他的行为归类于五年前的那种随心所欲。

但她已经不是那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了。

所以……

“我长大了……可我不还是那个我吗。”她干巴巴地笑了笑,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喉咙,“而且……”

她唇开开合合几次,最后轻咳一声勉强说了出来,“你亲口说的……没有兴趣。”

温书瑜以为自己声音还算正常,也还算镇定。可实际说出来后才发现声如蚊蚋。

她用力攥紧手指。

【梁少真有兴趣,等两年又有什么关系。】

【我能有什么兴趣。】

这些对话她还记得很清楚。

“女孩和女人这两个词的意思,还需要我教你?”

男人的嗓音有些低和轻,在封闭的空间里每一分悦耳的磁性都更明晰。

“女人”这个词被他这样说出来,温书瑜耳根一麻,连呼吸都停了停。

女人……所以,他现在是把她当作一个女人看待了吗?

“不过,今天之前,我的确没把你那时候的‘喜欢’太当回事。”梁宴辛眯了眯眼,摩.挲着手里的打火机,半晌才吐出剩下半句,“这一点,我道歉。”

道歉。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词,温书瑜一怔,心脏像被紧紧攥住后又骤然松开。

其实……其实她自己也清楚,自己当初的喜欢只可能是一种单方面的、不可告人的暗恋,任何的可能与后续都建立在她自我陶醉的幻想里。

只是免不了觉得难堪——因为在喜欢的人面前失去了遮羞布,还被对方“嘲讽”。

而现在,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事忽然被摊开来说得清清楚楚,她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不安的茫然中。

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好,也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态度。

最不安的,是有关他现在的态度。可她没有勇气再细问下去,甚至她觉得梁宴辛要是想继续说这个,她可能会推开车门逃跑。

“不说话?”他忽然笑了一声。

话音刚落,温书瑜包里的手机忽然规律性地持续震动起来,一瞬间她如获大赦,可是又不敢明显地表现出来,只能略有些磕绊地道:“大概,大概是家里人打来的。”

说着她拿出来一看,果然,上面显示出的来电人是温治尔。

温书瑜赶紧接起来,“二哥?”

“眠眠,你在哪儿?”电话那边,温治尔像是随口一问。

她有点做贼心虚,“我还能在哪儿呀,二哥你不是知道吗?”

“你的哪件事我记得不清楚?”温治尔语气格外不满,“你倒好,自己逍遥自在去了,结果到了之后连个电话也不记得跟我打。”

温书瑜知道自己二哥常常都是色厉内荏,一般面对这种情况她随便撒娇哄过去就好了。可是当着梁宴辛的面……她莫名就说不出口了。

“我一时忘记了嘛。”她侧过身,小声地为自己开脱。

轻柔的嗓音撒着娇,尾音的语气词像蹭过人手心的猫尾,等人想伸手去抓住时,尾巴尖儿已经轻轻一晃,溜走了。

猫咪只会再冲着人无辜又甜腻地叫一声。

梁宴辛盯着副驾上坐着的人,心上发软。

这还只是她对着别人撒娇的样子。

忽然,他想到了她刚才明明紧张局促却假装镇定,还要若无其事地和他说电话是家里人打来的样子。

他轻轻一勾唇。

这边温书瑜几句话“哄”好了温治尔,结果对方让她带两瓶庄园酒窖的酒回来。

温书瑜愣了一下,“……酒窖?”

“嗯,宴辛他在那个庄园里有个私人的酒窖,正好你去了,怎么也要讹他一笔。”温治尔说,“我跟他打过电话了,他人不在那边,但会吩咐人取了给你送过来,等司机来接你的时候顺便带回来就行。”

人不在这边?那自己旁边现在坐着的是谁。温书瑜心里嘀咕,没想到他居然还对二哥说谎……

想到他这么做的原因,她忙止住脑海里要继续发散下去的思维。

“我知道了。”她答道。

温治尔又说了几句别的,无非就是让她注意安全,同时别太乐不思蜀。说完后不情不愿地挂了电话。

在她打电话这期间,梁宴辛已经把车开出了小路,重新驶入车流中。

温书瑜收好手机,正迟疑着要怎么说,一旁开着车的男人却先开了口。

“你哥?”

她点头,半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他说已经打电话和你说过了,让我带两瓶你酒窖的酒回去。”

梁宴辛“嗯”了一声。

车里恢复无言以对的安静。

温书瑜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脑子一直乱哄哄的,而一颗心一直高悬,时时刻刻浸泡在紧张里。

她总担心对方会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然后现在这种颤巍巍的氛围就会被打破。

如果他只是单纯谈起了五年前的事,那么话说开了,这件事大概就到此为止了。他们以后或许只会偶尔见面,然后像陌生人那样和平相处就好。

可是……

温书瑜忍着把额头往车窗上磕的冲动。

所以梁宴辛话里暗示的意思……是她想的那样?

不对。她蓦地蹙眉,就算他真有什么想法,可是她为什么就要认认真真考虑半天还要这么苦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