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维诺的生平与创作(第2/8页)

70年代问世的三部具有后现代派创作风格的小说《看不见的城市》(1972)、《命运交叉的古堡》(1973),以及《寒冬夜行人》(1979),则更进一步确立和完善了卡尔维诺的独特的创作风格:过去与现在相结合,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相结合,幻想与现实相结合。对于卡尔维诺来说,支配客观世界的规律有它的随意性、破碎性和偶然性,所以他的小说的“每篇故事都是重新发掘一种逻辑的结构,而作者的每一种思想乃是每一篇故事的开端”。所以卡尔维诺曾说过:“我与一个哲学家截然不同,我只是一个遵循故事内在逻辑的作家。”(《世界报》,1970)

用日常生活中琐碎素材来展开作者的奇思遐想的最后一部小说《帕罗马尔》(1983),是卡尔维诺面对繁杂而又不可知的现代世界,苦苦地寻求宇宙与人类之间,自然与人的语言之间,单一的自我与多重性的现实之间的关系,全书流露出作者面对现实的彷徨和茫然的心态。

1985年9月,卡尔维诺在休假期间突患脑溢血(当时他正在准备去美国讲学的演讲报告),当即就被送到医院抢救。待动完手术麻醉药性过去之后,他望着那些塑料导管和静脉注射器,仍不乏想象力地风趣地说:“我觉得自己象一盏吊灯。”9月16日卡尔维诺终因医治无效在意大利佩斯卡拉逝世,终年62岁。

就这样,卡尔维诺带着他那一个个童话般“尽善尽美的梦”,离开了这变幻莫测的世界。他用小说创作向人们展示了人生哲理,孜孜不倦地启迪人们对人类的命运和现实社会予以深入的思考,为探索文艺创作的新天地而奉献了一生。

二、代表作品

1、《蛛巢小径》(1947)

卡尔维诺的《蛛巢小径》是一部以抵抗运动为题材的小说。它是新现实主义文学运动的产物,是卡尔维诺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发表于1947年,当时作者年仅24岁。

小说体现了卡尔维诺“一只脚跨进幻想世界,另一只脚留在客观现实之中”的独特创作风格。读着《蛛巢小径》,人们既觉得它象是当代抵抗运动的历史,又象是一篇发生在大森林里的童话故事。既是历史,又是童话,这就使其在新现实主义文学中独树一帜,并占有特殊的地位。

《蛛巢小径》的主人公是个名叫皮恩的少年,他生活在德国法西斯占领下的一个小城市,自幼失去双亲,心灵蒙受了难以医治的创伤;他姐姐是当地有名的妓女,经常与德国兵鬼混,家乡的人们都鄙视她,憎恶她。皮恩是个缺乏教养的孩子,身上沾染了许多恶习,他满嘴的脏话,粗鲁蛮横,终日无所事事,在外面闲逛。但他却是个心地善良、富有正义感的少年,并有着一颗纯洁的心。幼稚好奇的皮恩觉得大人们总不把他放在眼里,为了使他的大伙伴们看得起他·,就想干出一番惊人的事,从而表明他也不是等闲之辈,也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有一次,他从在他姐姐那里鬼混的一个德国水兵那里偷来了一把手枪,并打算把它埋藏在山涧小路旁的一个蜘蛛用泥土筑成的巢穴里。但因手枪没上保险,慌手慌脚的皮恩对着蛛巢扣动了扳机,把枪打响了。皮恩既害怕,又高兴,他急忙埋好手枪,然后还撒盖上浮土隐蔽好。皮恩回来的时候,发现村子里戒严了,德国人在到处搜寻开枪的人。皮恩究竟还是个孩子,在德国兵追上他时,他拿出从德国水兵那里连同手枪一起偷来的皮带抽他们。这一下他被发现了,他们逮捕了他。他立即受到审问,但皮恩只是一个劲儿地骂人,就是不说出手枪的下落。后来那名德国水兵指控了他。在德国兵的司令部里,他遭到拷打。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皮恩,一口咬定皮带是捡来的,在德国兵的皮鞭下,他大喊大叫,又哭又闹。最后,德国人把他关进了监狱。后来,他同另一个外号叫“红狼”的十六岁的少年,乘抬着垃圾箱去外面倾倒的机会,干掉了哨兵,从监狱里逃了出来。

逃出监狱后,“红狼”推说去探路,把皮恩一个人留在了作掩蔽的洞里。又困又饿的皮恩在洞里睡着了。后来,皮恩在路上遇见了在阿尔卑斯山当过七年狙击兵的库齐诺,他把皮恩带到了游击队。

在游击队里,皮恩结识了各社会阶层的人,打倒法西斯纳粹的共同目标使他们聚集到一起。尚未成年的皮恩在游击队里接触到许多事物,都是他那幼稚单纯的心灵所难以理解和接受的。他看不惯连长与厨师的老婆在火堆旁调情,更埋怨他们玩忽职守而引燃了营房。后来皮恩在与连长的一次磨擦冲突中,愤怒地咬伤了连长的手指,赌气离开了游击队。

皮恩重又孤寂地行走在山涧小径上,去寻找他早先藏在那儿的那支手枪,但手枪不见了,他颓然地回到家里。皮恩在他姐姐那儿意外地发现了与他丢失的那支一模一样的手枪,姐姐说那是一个法西斯党徒送给她自卫用的。皮恩从他姐姐那儿强行要走了那把手枪之后,又离开了家。

外面一片黑暗,皮恩重又朝山涧的小路走去。他虽然又得到了一支手枪,但他感到自己是那么孤寂,他哭了,后来又大声地呜咽起来,但四周没有人听见他哭。在夜深人静时,皮恩又遇上了当初领他上山投奔游击队的大个子库齐诺。最后,他们一大一小手拉着手行走在蛛巢小径上,四周飞舞着亮晶晶的萤火虫。

小说抒情色彩浓厚,作者以丰富的想象力,通过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天真幼稚而又充满好奇的目光来展现人们在抵抗运动中所经历过的事。小说把皮恩从德国水兵那儿偷来的一支手枪作为贯串始终的一条主线,并使它与山涧小径旁的蛛巢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作者的构思是从皮恩偷德国人手枪的个人行为发展到他上山参加游击队的集体行为,其层次从个人上升到群体。但皮恩毕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无论是在监狱,还是在游击队的营地,他都念念不忘自己偷来的那支手枪,因为这是他显示自己力量的证据,也是他理解和接近对他来说是那么神秘的成人世界的一种手段。所以,当游击队连长对大家说“皮恩是个孩子,他在这儿帮厨师做饭,他的武器就是削土豆的刀和长柄勺”的时候,皮恩当即自豪地回答说:“我有一支德国手枪,是你们谁也没有的。”在小说末尾,皮恩找不到自己藏的那支手枪,却又从他姐姐那里弄到了同样的一支手枪;当他独自返回蛛巢小径时,自己却又感到那么孤寂。作品富有象征意义地揭示了作为知识分子的作者自己——以还未成熟的少年皮恩为象征——与这场抵抗运动之间的内在的关系,开初为了超脱那庸俗、堕落的现实世界——以没有教养的孤儿皮恩和他那个当妓女的姐姐作为象征——他们茫然地卷入了这场斗争的洪流,但后来又因面对发生的一系列难以理解和接受的事情而沮丧地从斗争中游离出来,因为面对这难以捉摸的现实世界,他们跟皮恩一样永远感到孤寂。原来,这样对待战争,只是那些一无所有的人在精神上的一种超脱,对于那些生活在扑朔迷离的世界上的人们来说,战争象是一场梦。当一无所有的弃儿皮恩与一个被社会弃绝的成年人库齐诺手拉手地行走在山涧旁的蛛巢小径上时,他们才感到身上产生一种生命力,象在他们四周飞舞的萤火虫那样,以自己微弱的光亮照亮着漆黑的世界,使人们看到些许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