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页)

“时间长了,他们不累吗?”

“他们慢慢进入高级阶段,那时他们不仅仅感觉到周围的振动,而且天体的伟大呼吸也输人体内,久而久之就失去了自我感觉。”“大家都能这样吗?”

“只有少数人。在我们当中只有一个人能修成圆满之功,他就是特选者,圣杯王。”

他们来到一块空地上。一大批骑士在那里演练兵器,在他们前面摆设着一把带有华盖的椅子。在华盖之下好像是什么人坐着,或者说蟋缩着更恰当一些。他毫不动弹,不大像个人,更像是一具木乃伊池穿着圣杯骑士的军服,但更加奢华。在他那枯皱得像一粒于栗子似的脸上,睁开着一双眼睛,甚至是圆圆鼓鼓地瞪着。

“他还活着吗?”年轻人问。

“他活着,但已被圣杯的爱占据,他不再需要吃喝,不需要运动,没有任何需求,几乎不再呼吸。他看不见也听不见。没有人了解他的思想。那些思维一定反映了遥远的行星的运转。”

“既然他看不见,为什么还让他阅兵呢?”

“这是圣杯骑士团规定的礼仪。”

骑士们演习击剑。他们眼睛朝天,一步一跳地挥动长剑,他们出步沉重而突然,仿佛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然而他们的一招一势却没有出错。

“他们带着那么一副半醒半睡的神态怎么能打仗呀?”

“圣杯附在我们身上挥动我们的宝剑,宇宙之爱能变成强烈的愤怒,推动我们欣然刺死敌人。我们的团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正是因为我们打仗时既不用力气又不看对手,而是让神圣的愤怒在我们身上发作。”

“总是很见效吗?”

“是的,对于失去一切个人意志、只让圣杯的力量来控制他的每一细微动作的人来说,是有效的。”

“每一个细微动作吗?您现在的行走也是吗?”

老者像患梦游症的人一般向前行:‘当然。不是我在迈动我的脚,我让脚被推动着走。你试一试。大家都是从腿上开始练的。”

托里斯蒙多开始尝试,可是,首先他没有办法让腿动弹,其次他没有体验到任何感觉。这里是一座郁郁葱葱的森林,到处都有鸟的咽嗽声和翅膀扇动声,他喜欢在这里轻松地奔跑,愉快地寻找野味,以他自身、他的力量、他的劳动、他的勇气去反抗那黑暗,反抗那神秘,反抗那外在的自然界。他适得其反,不得不站在那里,浑身战战兢兢的,像一个麻痹症患者。

“你要放松,”老者告诫他,“让周围的一切占有你。”

“可是我,说实话,”托里斯蒙多忍不住说了出来,“喜欢的是我去占有,不是被占有。”

老者举起两条胳臂交叉挡在脸上,以便将眼睛和耳朵一起堵住:‘小伙子,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哩。”

托里斯蒙多留在圣杯骑士团的营地里。他努力学习和模仿他的父亲们或兄弟们(他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尽量克制他认为大个人化的心理冲动,力图将自己融进那无边的圣杯之爱中。他留心在自己身上体验将那些骑士送进神游状态的每一细微的征兆,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而他的净化没有任何进展。一切使他们喜欢的东西,都令他厌恶用那些叫喊声、那些音乐。那些准备随时发作的颤抖。尤其是同会友们不断接近后,他看见他们半裸着身子穿胸甲,肌肤白惨惨的,有些人略呈老态,年轻人显得娇嫩;了解到他们爱发脾气,好冲动,个个都是见俚吝人;觉得他们越来越令他反感了。他们借口是圣杯让他们行动,放纵任性,不守规矩,却一贯以纯洁自诩。

他眼望空中,不去注意别人的所作所为,很快就忘却了自我,这样的精神状态出现使他觉得难以忍受。

征收贡献物的日子到了。森林周围所有的村庄必须定期向圣杯骑士们交纳一定数量的物品:一块块奶酪,一筐筐胡萝卜,一袋袋大麦,一只只羔羊。

一位村民代表走上前:“我们想说,在整个库瓦尔迪亚地区,年成不好。我们不知道怎样养活自己的孩子。灾荒使富人同穷人一样遭到打击。虔诚的骑士们,我们哀求你们,免除这次捐贡。”

圣杯王坐在华盖之下,一如既往地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在某个时刻,他慢慢地松开原先交叉放在腹部上的双手,朝天举起(他的指甲特别长),嘴里嘘出:“噫噫噫……”

听到这声音,骑士们一齐将矛头对准贫苦的库瓦尔迪亚人,朝他们逼近。“救命!我们要自卫!”人们怒吼,“我们去拿斧头和镰刀武装自己!”他们向四面逃散。

当天夜里,骑士们在号角和呐喊声中,两眼朝天,冲向库瓦尔迪亚的各个村庄。从一垄垄的啤酒花地里和篱笆里跳出手持干草叉子和整枝剪刀的乡民,他们奋力阻止骑士的进军。但只是少数人能够抵挡住骑士们那无情的长矛。自卫者的几条防线被摧垮,骑士们骑着沉重的战马冲向用石头、稻草和泥巴筑成的茅屋,用铁蹄的践踏将它们摧毁,对妇女、儿童的悲泣和牛犊的哀哞充耳不闻。另一些骑士举起熊熊火把,点燃房顶、干草棚、马厩、空粮仓,使村庄变成了一片片火海,不断传出撕裂人心的惨叫声。

托里斯蒙多在骑士的队伍中被推来搡去,他感到十分惊惧,“您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叼?”他大声质问跟在他身后的老骑士,他作为惟一能够听他说话的人,一直跟在他身后,“这么说,你们对万物充满爱不是真的!喂,小心,你们撞倒了那位老妇人!你们如何忍心施虐于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快抢救呀,火就要烧到那只摇篮了!你们这是在干些什么呀?”

“你不要探问圣杯的意图,见习生!”老者警告他,“不是我们在这么干,是圣杯,它附在我们身上操纵我们的行动!在它这疯狂的爱中寻找乐趣吧!”

但是,托里斯蒙多跳下马鞍,箭一般地快步跑去帮助一位母亲,将摔倒在地上的孩子送回她的怀抱。

“不行,你们不能拿走我的全部粮食!我花费了多少血汗哪!”一个老头子怒吼着。

托里斯蒙多正站在老头的身旁。“放下口袋!强盗!”他向那位骑土扑过去,夺下他的不义之财。

“愿天主赐福于你!你站在我们一边!”一些穷人对他说。他们以一堵墙做掩护,仍然用剪刀、刀子、斧子坚持自卫。

“你们排成半圆形,我们一齐向他们冲过去厂托里斯蒙多对他们大声喊道,他率领起库瓦尔迪亚的民兵。

他很快将骑士们从房屋里驱赶出来。迎面遇见老骑士和另外两名拿着火把的骑士。“他是叛徒,你们抓住他!”

一场大规模的激战开始。库瓦尔迪亚人用烤肉叉迎战,妇女和孩子们投掷石头。突然响起号角声。“撤退!”面对库瓦尔迪亚人的造反,骑士们从各处撤退,一直退出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