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是一条狗(第2/2页)

如果我说这位埃尔祖鲁姆的胡斯莱特身世可疑,你们会怎么看我呢?他们也这么说过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狗啊?你辱骂德高望重的传道士,只因为你的主人是个在咖啡馆里讲故事的挂图说书人,而你想为他辩护。出去,滚!”不,不是那回事,我不是要说谁的坏话。但我非常喜欢我们的咖啡馆。要知道,我不介意我的肖像被画在一张廉价的纸上,也不在乎自己是只四条腿的动物,但我确实很遗憾自己不能像人类一样,跟你们坐在一起喝杯咖啡。要是能拥有自己的咖啡和咖啡馆,我们死也愿意……啊?!那是什么?……我的主人正从小咖啡壶里给我倒咖啡呢!图画怎么能喝咖啡呢?你们别这么说!你们自己看呀,这条狗正咕嘟咕嘟地喝着呢。

啊,真好,心满意足,咖啡让我全身暖和,目光锐利,思想也活跃起来。现在,仔细听我要说的话:你们知道威尼斯总督除了一匹匹中国丝绸和绘上蓝色花朵的中国瓷器之外,送给我们崇高苏丹的尊贵女儿努尔哈雅苏丹的还有什么礼物?一只毛皮比黑绍和丝缎还要柔软而黏人的法兰克[6]狗。我听说这条狗被宠得不像话,她甚至还有一件红色的丝洋装。我们有一个朋友真的操过她,所以我才知道,她脱掉衣服就做不成那档事。反正,在她们法兰克地区,所有的狗都像那样穿着衣服。我听说在那边,有一个所谓优雅而有教养的法兰克女士看到一条没穿衣服的狗——或者她看到了它的家伙,我不确定——总之,她尖叫道:“哎呀,这条狗光着身子!”就昏死了过去。

据说在异教徒法兰克人居住的地区,每条狗都有一个主人。这些可怜的动物脖子上拴着锁链,被牵上街展示。它们像最悲惨的奴隶一样被单独绑着,到处拖来拖去。之后那些人逼迫这些可怜的狗进他们的屋子,甚至让它们睡在他们的床上。一条狗别说不能与另一条狗互相嗅闻或舔舐,就连在街上都不能有两条狗一块儿走。在那种卑贱的状态下,锁链拴着,如果过马路时相遇,它们也只能趁此机会用忧伤的目光远远地凝视对方,仅此而已。异教徒们完全无法想像,狗能自由自在、成群结队地在我们伊斯坦布尔的街道上乱跑;他们也无法想像,不管你是不是它的主人,必要的时候狗会吓唬人类;也可以蜷缩在一个温暖的角落,或是在阴凉处伸懒腰,安详地睡觉;更可以随地大便,随便咬人。我不是没有想过,很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埃尔祖鲁姆传道士的追随者们才反对在伊斯坦布尔街头给狗施舍肉吃以换取上天的恩宠,甚至反对为此建立提供这些服务的慈善机构。如果他们不仅企图把我们当作敌人,还想使我们成为异教徒,那么就让我来提醒他们,对狗来说,成为敌人和成为异教徒是同一回事。在不久的将来,我希望,当这些可耻的人被处决时,我祈祷我们的刽子手朋友会邀请我们来咬一口,就像他们有时为了教训他们所做的那样。

最后,我想说的是:我前一个主人是个很公平的人。半夜出去偷窃时,我们互相合作:我大声吠叫时,他就割断受害者的喉咙,这样一来就听不到对方的惨叫声了。作为回报,他会砍碎那些被他惩罚的罪人,煮了给我吃。我不喜欢生肉。老天保佑,希望未来的刽子手在处决那个从埃尔祖鲁姆来的传道士时,会考虑到这一点,即使是生吃那无赖的肉,我也不会吃坏肚子。

[1]穆斯林除了一日五次礼拜之外,每周五还参聚礼。平常五次礼拜可在清真寺也可在其他任何洁净的地方进行。聚礼一般须在清真寺里举行,时间与五次礼拜中的晌礼相同,即中午刚过至日偏西。聚礼本身只有两拜,拜完后需会神静听主持阿訇讲经,这是聚礼的主要内容。

[2]莫拉维派:伊斯兰教苏非派教团,是影响最深远的苏非教团之一,由波斯苏非神秘主义思想家、诗人莫拉维(1207—1273,又称“鲁米”)创建,根据地在土耳其中南部的科尼亚城(莫拉维长年生活于该城,并在该城去世,葬于该城),该教团以旋转舞修行方式著称,至今每年12月上旬,科尼亚城仍举行盛大的旋转舞仪式,舞者皆为男性,着白衣,以持续不停的旋转将人们引入一个幽玄神秘的世界。莫拉维(鲁米)的诗集是伊斯兰宗教文化文学的宝贵财富,地位崇高,影响深远。上个世纪90年代后期,欧美地区兴起“鲁米热”,其诗歌受到人们的追捧和喜爱。

[3]哈尔瓦提派:伊斯兰教苏非派教团,创建于14世纪。14-17世纪各分支教团分布于高加索、安纳托利亚、阿塞拜疆等地区。

[4]“山洞”:《古兰经》第18章名称。

[5]《古兰经》第18章第18节经文:“你以为他们是觉醒的,其实他们是酣睡的,我使他们左右翻转,他们的狗伸着两条腿卧在洞口。”

[6]法兰克:广义为“欧洲”,一般多指南欧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