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6. 在泛突厥主义者中间(第2/3页)

塞尔哈特说:“我们为什么要顾忌他?据说那可怜的老头已经引退到于斯屈达尔的家里,忙着养鸡和看书。我们不去管他怎么样……”

“我们必须利用他!”说着马西尔•阿勒泰勒站了起来。“如果我们写一篇颂扬他的文章会很好!这样可以引起那些崇拜他的人的注意,受他影响的人会因此信任我们的杂志。但这样的一篇文章我不能写……应该有个人写一篇颂扬他、但又表明他已经老了、没什么戏的文章。我们对他的态度仿佛是对一具尸体的尊重……”他在房间里走着,确信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自己。

穆希廷不想去看他。他翻开了面前的卷宗。他看了寄到杂志社来的所有诗歌并讨厌它们。因为它们用的都是同样的辞藻,诸如英雄主义、男子气概和勇气,表现的也是同样的战斗欲望,连诗歌的名字都是一样的。那些诗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马西尔•阿勒泰勒为了激励年轻人,让他们信赖杂志,所以要求发表更多的诗歌。穆希廷从中选了一些诗,他把和自己在酒吧见面的一个军校学生的诗歌也放进了卷宗……只用了三个月他就让他们相信泛突厥主义了。他想:“他们是我的信徒!”为了不去注意马西尔•阿勒泰勒的声音,他想再看看选中的诗,但他看见了放在卷宗最上面的自己的一首诗……突然他又像往常那样开始好奇自己为何不能完全投入到泛突厥主义中去,他想:“他们为什么会那样?他们怎么可以写出那样的诗歌?他们的内心有什么?他们感觉到了什么?”然后,他发现马西尔•阿勒泰勒在和自己说话。

“穆希廷,也许你可以写这样的一篇文章!”

“但我对他并不十分了解……”

“这样的一个人写赞歌更好。你没读过大师的任何作品吗?”

穆希廷说:“我读过他写的《突厥历史的起源》和《突厥斯坦的民间文学》……”

“那些就够了……大师很喜欢介绍自己,在他的那些书里会有他的生平……你可以从中得到启发,或者来问我!两页纸就行了……”

穆希廷想说不想做这件事,但突然他感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他想起自己有段时间经常写的关于孤独和死亡的诗歌,于是便说:“两页纸,我可以很快写出来!”

马西尔•阿勒泰勒说:“但写的时候要谨慎!”仿佛有什么东西逃过了他的检查,他变得很认真。

穆希廷嘟囔道:“我会注意的!”他很恼火,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话里有对他们屈服的成分。“我也是一个信徒……他肯定觉得也已经把我掌控在手心里了。他还不时地提醒我曾经写了很多受波德莱尔影响的诗歌!不,这些是丑恶的想法。我在做应该做的事情。我们在试图激活一个运动……”他强迫自己去专心地想:“泛突厥主义运动已经沉睡了四年……这个运动在厄土坎杂志的带领下开始复苏……葛亚赛廷•可汗作为一种危险的因素出现了……为了不分裂……”

“是的,有分寸的一种颂扬……为此最感到吃惊的将会是大师本人。哈,哈!他不会明白的!反正他在生病……他得了流感……文章的开头要祝他早日康复……他会想‘我是不是要死了?’好了,让我们来看看卷宗……”马西尔•阿勒泰勒坐下,伸手来拿穆希廷面前的卷宗。

看着那只拿着卷宗的胖胖的手,穆希廷想:“他欺骗了我!”随后,他又想:“不,谁也骗不了我!”他想起在酒吧里和马西尔•阿勒泰勒的那次偶遇:“那时他像个老头,而现在是个魔鬼!”他想到了母亲和同学。“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成为一个被引入歧途的牺牲品,把人引入歧途的将是我……我是个魔鬼!那些被我牺牲掉的人的诗歌就在我手下的卷宗里……但卷宗在那里……”

马西尔•阿勒泰勒打开了卷宗,他看见了最上面的那首诗。穆希廷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但那毕竟是一个老师,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他开始看放在下面的诗歌。穆希廷已经在准备发表的诗歌上做了标记。马西尔•阿勒泰勒依然像穆希廷在酒吧里见到他时那样,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眼神看着那些诗歌。突然他问道:“这个签名是巴尔巴罗斯的人是哪来的?”

穆希廷说:“是个军人!他的民族主义情感越来越强烈了!我跟他说过不要用自己的姓氏的。”

马西尔•阿勒泰勒说:“原来你认识他。民族主义的一个军人……他一直在看我们的杂志吗?我们想认识他!”

穆希廷仿佛不想让人抢走自己手上的一样东西似的急忙说:“他还很年轻!”

马西尔•阿勒泰勒笑着说:“我们都是年轻人!”但他从穆希廷的表情里明白,他不能马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们不着急……泛突厥主义运动面对所有压力和阴谋成功地忍耐了这么多年。它懂得等待……我认识这个签名。这是……”他快速地看了看其他的诗歌,在合上卷宗时他又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穆希廷的诗,他说:“波德莱尔,让我们看看你写了些什么?”

塞尔哈特笑了,一个年轻人也笑了,但另一个没笑,他是敬重穆希廷的。一阵难堪的沉默。大概是因为穆希廷的气恼让他们感到不舒服了。

马西尔•阿勒泰勒说:“好了,这个玩笑够了!咖啡也喝完了,现在……”

门开了,马西尔•阿勒泰勒的女儿走了进来。父亲看见女儿在收拾咖啡杯就不说话了。尽管谁也没在看那女孩,但大概所有人都在想着她。她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穆希廷突然感到内心燃烧起一种挑战的欲望,他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看,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毫无顾忌,足以让女孩感到难堪。随后他为自己敢于挑战的勇气感到自豪。他想:“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怎么看我的?他们会觉得我恶心!他们觉得我太有文化了,或者是太傲慢了……对他们来说这些都是一样……他们?他们是谁?……不,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不能让自己去怀疑,不能听任自己去想这些荒唐的东西!不能!我会去相信的……我会去相信的,我的安拉,我会去相信的,我要停止去想这些无聊的东西。他们在说什么?今天是开斋节!雷菲克在做什么?马西尔•阿勒泰勒还在说已经说了无数遍的俄罗斯心理学。他在说生理特征对于宗族的确定是不够的,还要参考其历史特征。他们在专心地听。我已经搞清楚这个问题了,所以就没必要听了。还是想我自己的事吧。今天是开斋节,雷菲克……不,我还是听吧……那么,那些诗我怎么写……那些诗歌?不!我做的那些事是对的……巴尔巴罗斯的诗一月份发表……不,我还是来听吧。他在说什么?比如说西班牙人在感觉上是极端的,如果他们的灵魂是好色和贵族的话,这是因为他们的种族心理……那么,我们突厥人的特性呢?我们说是男子气概、勇气和好战……可外国人认为是好客和羊肉串,还有……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