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众人探宝碰运气,皮伦悲喜海盗知(第4/5页)

“没有宝贝?”大乔可怜巴巴地问。

皮伦没理他。波特吉查看着这个水泥块,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他扭头看着伤心欲绝的皮伦。“没准可以把这个金属牌子撬下来卖掉吧。”

皮伦沮丧地斜他一眼。“强尼·篷篷找到过一块这个。”失望之极,他反而语气平静了。“强尼·篷篷把金属牌子撬下来想卖掉。这种东西挖出来是要坐一年牢的,”皮伦忧伤地说,“坐一年牢,罚两千块钱。”皮伦心中苦闷,只想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他站起来,找了棵野草把酒瓶子包起来,开始下山。

大乔一路小跑跟在他后面,焦虑不安。“我们去哪儿?”他问。

“不知道。”皮伦说。

他们走到海滩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可皮伦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他在水边的硬砂砾上吃力地走着,直到蒙特雷已经远远甩在身后,只有海滨的沙丘和海湾里拍岸的细浪见证他的哀伤。终于,他在干燥的沙滩上坐了下来,太阳暖暖地照着他。大乔在他身边坐下,他觉得自己多少得对皮伦无言的痛苦负责。

皮伦把酒瓶子从包裹的草里取出来,拔掉塞子,喝了一大口,由于悲伤是怜悯之母,他把乔的酒递给了乔这个无赖。

“我们筹划得多好啊,”皮伦叫道,“梦想指引着我们,多美啊。我都想过我们扛着几袋金子送给丹尼的情景。我都能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他会大吃一惊。他会有很长时间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从乔·波特吉手里抢过酒瓶,又猛喝了一气。“全完啦,一阵风吹进黑夜里去啦。”

现在太阳把沙滩晒得暖洋洋的。尽管失望至极,皮伦却觉得有一种和心境相悖的舒适感悄悄地爬遍全身,一种危险的冲动让他急于在眼前的困境中找到有利的说辞。

大乔照例不声不响地喝着酒,已经超过他那一轮的量了。皮伦气愤地夺过酒瓶,喝了一口又一口。

“不过说到底呢,”他好像想开了,说道,“也许就算我们找到了金子,对丹尼也未必是好事。他一向就是个穷人嘛。财富会冲昏他的头脑。”

大乔神色庄重地点点头。瓶子里的酒越来越少。

“幸福胜过财富,”皮伦说,“想办法让丹尼开心,比给他钱更好。”

大乔又点点头,把鞋脱了。“让他开心。就是这么回事。”

皮伦扭头难过地看着他。“你就是头猪,不配跟人住,”他温和地说,“你这个家伙,偷了丹尼的毯子,就该关在猪圈里吃土豆皮。”

他们暖暖和和地晒着太阳,渐渐感觉困乏极了。细小的浪花沿着海滩喃喃低语。皮伦脱掉鞋子。

“一人一半。”大乔说。然后他们把瓶子里的酒喝了个精光。

海滩轻轻地摇晃着,起起伏伏,仿佛海啸一般。

“你不是个坏人。”皮伦说。不过大乔·波特吉已经睡着了。皮伦脱下外套盖在自己脸上。不一会儿,他也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太阳在天上缓缓移动。潮水涌上海滩,又退了下去。一群奔跑的水鸟观察着熟睡的人。一只逛来逛去的狗闻了闻他们。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捡着贝壳,看见他们就急忙走开,生怕他们醒来生气,会追赶她们伤害她们。她们一致认为,警察对这种事放任不管实在丢人。“他们喝醉了。”一个老太太说。

另一个老太太在海滩上回头远远地瞪着酣睡的人。“喝醉的畜生。”她附和着。

终于,太阳落到了蒙特雷腹地山上的松林后面,皮伦醒了。他嘴里像吃了明矾一样干涩,头很痛,因为在硬砂地上睡得太久,身体也发僵。大乔鼾声依旧。

“乔!”皮伦大声喊着,可波特吉是喊不醒的。皮伦用胳膊肘垫着头,看着远处的海。“要是有点儿酒,嘴就不会这么干了。”他想。他把酒瓶子倒过来,一滴酒也没了,嘴里干渴依旧。然后他把自己的衣袋翻过来,希望自己睡着的时候有奇迹发生,然而没有奇迹。口袋里有一把破损的小折刀,至少有二十次,他想拿这把破刀换杯酒喝,都没成功。还有软木塞上插着的一个鱼钩、一截脏兮兮的绳子、一个狗牙和几把钥匙,这些钥匙打不开皮伦知道的任何东西。总之这堆破烂里没有一件入得了托莱利的眼,哪怕他一时半会儿神志不清。

皮伦若有所思地看看大乔。“可怜的家伙,”他心想,“乔·波特吉醒了以后肯定像我一样口渴。要是我能给他弄到一点儿酒,他准保喜欢。”他用力推了大乔几次,波特吉只是哼了一下,接着又鼾声大作,于是皮伦翻了他的几个口袋。他找到一颗裤子上的铜扣子,一个小金属片,上面写着“荷兰美食”,四五根掉了头的火柴和一小片嚼烟[18]。

皮伦直起身跪坐着。白费力气。他要干死在这片海滩上了,他的喉咙拼了命似的想喝酒。

他注意到波特吉穿的哔叽裤子,用手指摸着裤料。“料子不错,”他心里说,“凭什么这个脏了吧唧的波特吉穿这么好的料子,他的朋友们倒都穿着斜纹布?”然后他想起来,这条裤子很不合大乔的身材嘛,腰太紧,前裆的两个扣子不扣都没用,裤脚也短了好几寸。“身材像样的人穿上这条裤子会很高兴的。”

皮伦想起大乔对丹尼犯下的罪过,顿时成了复仇天使。这个黑大个子波特吉竟敢如此冒犯丹尼!“他醒了我就揍他!不过,”那个心思更为缜密的皮伦提出另一番道理,“他的罪行是偷窃。让他尝尝被偷的滋味不就是教训他吗?惩罚不就是为了让他接受教训吗?”这个看法在皮伦心里占了上风。要是有个办法,既为丹尼报了仇,又惩罚了大乔,还给他上了一堂道德课,同时又弄到了一点儿酒,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指责他呢?

皮伦拼命地推波特吉,大乔对他挥挥手,好像他是一只苍蝇。皮伦熟练地扒下他的裤子,把裤子卷起来,信步走进了沙丘后面。

托莱利不在酒馆里,不过托莱利太太给皮伦开了门。他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最后还是把裤子拿出来给她看了。

她态度坚决地摇摇头。

“别,你听我说,”皮伦说,“你只看见了那些脏的地方。你看这料子有多好。想想吧太太!你把泥点子洗掉,把裤子熨好了,那是什么成色!托莱利进来了!他不说话,心里不高兴。这个时候你把这条质地优良的裤子递给他!看看他的眼睛有多亮吧!看看他有多高兴吧!他把你抱在怀里!瞧他对你笑得多美啊,太太!一加仑红酒换这么些幸福,不值吗?”

“屁股这里已经磨薄了。”她说。

他把裤子举起来对着光。“你看它透光吗?不透!正好磨得不硬了,很舒服啊。这就是最佳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