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2页)

树荫极其浓密,我走路后还在淌汗,不敢在下面停留。可是阶梯不再使我精疲力竭;我闭着嘴攀登锻炼,我总是加长小憩间的距离,对自己说:我要精神饱满地走到那里,然后到了目的地,自尊心得到满足就是对我的报酬,我大口大口深呼吸,这样好像觉得更有利于空气钻入肺部。我用从前的勤奋照顾身体,日有进展。我有时还奇怪健康恢复这么快。竟至于相信当初是夸大了病情,怀疑有没有病得那么重,嘲笑吐血这回事,遗憾治疗不再需要那么认真了。

起初我不知道身体的需要,采用了愚蠢的治疗方法。我作了耐心研究,在谨慎与治疗方面屡屡想出高招,以致乐此不疲像玩游戏似的。我最感痛苦的是气候一有变化便产生一种病态的敏感。现在肺已经痊愈,我认为这种感觉过敏起因于神经衰弱——疾病的后遗症。我决心克服它。有些农民在田里干活解开上衣,袒露胸膛,我看到这些晒成黑黝黝、仿佛被阳光穿透的皮肤,真觉得美,促使自己也晒成黑黝黝的。一天早晨,我脱下衣服,瞧着自己的裸体;双臂太瘦,两个肩膀再用力也无法往后挺直,尤其是一身白肉,或不如说没有血色的肉,我一见就羞愧难当,流下眼泪。我急忙穿上衣服,不是按照习惯朝阿马尔菲往下走,而是朝长着浅草和青苔的山石走,那里远离人家,远离公路,不会有人看到的。走到那边我慢慢脱衣。风很大,但是阳光也热。我把全身献给太阳的火焰。我坐下,躺倒翻身。我感觉身子底下的硬土;野草抖动,拂过我的身体。虽然在背风处,气流经过我还是颤抖和心跳。不久全身感到一阵热,舒适酣畅;我的精气都流向了皮肤。

我们在拉维洛待了两星期。每天早晨我回到那些山头,进行我的治疗。我穿的衣服过多,不久碍手碍脚,成了累赘;我的皮肤也健康起来,再也不会不停地渗汗,会用自身的热量进行保护。

最后几天已是四月中旬,有一天早晨我进行更大胆的尝试。我说的那些山头有一条山沟,流出一股清泉,喷泻在这里形成了瀑布,水量虽说不大,但是瀑布下面冲击出一个颇深的水潭,潭内积水很清。我有三次走过去,俯身潭边,躺在坡上,心中充满渴望和各种欲念;我长时间观赏光滑的岩底。没有一点污物,没有一株草,阳光照入水中闪忽颤动,绚丽多彩。在第四天,我事前下了决心,来到这个无比清澈的水潭前,不假思索一头跳了进去,全身浸没。很快身子发僵,离开水,躺在草地上晒太阳。那里长着几棵薄荷,香气袭人;我采了几片叶子,搓成一团,在湿的但是发热的身子上擦。我对自己高高兴兴看了很久,再不羞愧。我认为自己还不结实,但以后会的,目前身材匀称,富有感觉,几乎可以说美。